树影憧憧,在夜色里幻化成张牙舞爪的鬼怪。他们想寻一处开阔能落脚的地方,却惊觉四处都是交缠繁茂的枝叶,在这秋日里仍长得生机勃勃。
一丝古怪露出端倪,谢衍翻身下马,面孔在模糊月色里现出一种异样的冷然。
“掌珠。”他道,“这里有阵法。”
……阵法真是这世上最玄妙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约莫一个时辰后,桓玉顶着熹微的晨光,对着不远处一片起伏的山峦想道。
她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从一片密林走到山里来的。
两匹马被拴在了林子里,谢衍在一处显眼的山石上留下记号,抬眼看正极目远眺的桓玉。
她沐浴在晨光中,玉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仿若九天之上的神女一般。他凝眸看了一会儿,在她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回首看过来时开口道:“还要继续向前么?”
发现阵法后,他们四目相对了一会儿,还是桓玉率先开口道是否要去看一看。
想起自己方才的话,桓玉道:“继续罢……既然来了,总得看看这阵法后藏着些什么。”
好奇心也重。谢衍想,不然不会时不时用那种略带探寻的目光看他……好在他身上尚有能勾起她兴致的地方。
即便桓玉行得了路吃得了苦,但还是比不上谢衍步子大脚程快。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是以刻意放缓了脚步。
桓玉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走,生怕弄出什么差错,有损面前这位圣上的龙体……不过话说回来,让他带路放在阿爹那里已经算得上“大不敬”了。
不过圣上既然不把自己当圣上,那她为何要拘泥身份呢?
山脊难行,谢衍在前开路,时不时回身给桓玉搭一把手。在他们站到最高处的那一刻,火红的朝阳终于跃上天际,肆无忌惮地挥洒光与热。
桓玉在日光下看向脚底的山谷。
一道溪流涓涓淌着,孕育着谷中的万千生机,最上游有一个渐渐移动的黑点,似乎是有人在挑水。而对面的半山腰之上,似乎有一座房屋。
待晨光在眼底散尽后,桓玉才看清那房屋的模样。
那是一座佛寺。
一百零八道石阶从谷底铺到半山腰,佛寺朱墙青瓦,在此处有一种超然的清净庄严。桓玉甚至可以看清那木质牌匾上肃穆慈悲的字。
普度。
普度寺普度众生,妈妈曾经在普度寺为她点了一盏长明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她曾跪在普度寺的佛前乞求神佛怜悯,让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