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童天君!”
崔瀺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卷走马光阴图,将其展开,眼前虚空浮现出了一幅幅的画面,他目光逡巡,从后往前,一一排除,最后锁定了陈平安在龙窑当学徒的时光。
“杨老头这个老王八蛋!肯定是他故意藏掖了姚窑头的所有轨迹,瞒天过海,我先前的推衍被杨老头带到臭水沟里去了!这他娘的,肯定是杨老头和姚窑头之间的一笔买卖!我崔瀺可以被儒家其他文脉逼死,被天下大势碾压而死,但绝对,绝对不可以蠢死,为他人作嫁衣裳!”
崔瀺气急败坏,神色癫狂,没有想到他竟然被杨老头算计了,险些漏过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他转头看向了盘坐另一座山岳之巅的齐静春,怒目相视,大声骂道。
“齐静春,你是瞎子吗?!你在骊珠洞天的前五十九年,只有失望而已,可你在决定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失望,选择寄托在陈平安身上后,为何还不管不顾,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齐静春笑而不语,崔瀺如今心灵蜕变,境界提升,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妥,否则怕是要被杨老头瞒天过海,鸠占鹊巢,完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周珏脸上笑意更甚,齐静春虽然棋力不及崔瀺,但这不并代表他智慧平凡,恰好相反,齐静春拥有大智慧,更胜崔瀺一筹,否则也不可能踏入十四境,立于人间之巅。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崔瀺听到此诗,神色微变,收敛怒火,情绪恢复了冷静,开始细细思索。
“陈平安身上有着三把飞剑,除了周先生你的畏因飞剑,用来磨砺武夫体魄之外,还有两把飞剑,初一,十五!”
“被陈平安命名为初一的那把飞剑,是那幅山河画卷出现裂缝后,老秀才走出画卷后交给陈平安的。第二把飞剑十五,则是杨老头这个万年老王八,跟陈平安要了一点不值钱的破烂东西作为交换,主动送给陈平安的,杨老头为其取名十五,明摆着是顺着陈平安的初一改的,是随口胡诌的狗屁名字。”
崔瀺低头凝视着从那幅光阴长河走马图中,以独门秘法截取出一幅幅的片段画面。
画卷中,齐静春在为陈平安要到了唯一一片愿意离枝头的槐叶后,他曾悄然转头,望向槐叶最高处,笑容有些讥讽。
齐静春就看了这一眼。却恰好与画卷外俯瞰的崔瀺对视,一内一外,过去现在,两人宛如隔着一条光阴长河的对视。
“巧合?故意的!”
崔瀺心头怒火再次冒出,目光看向了盘坐在山岳之巅的齐静春,脸色铁青,怒声斥问。
“那棵千年槐树有那么多祖荫槐叶,偏偏就只有那一片落下,你到底是在嘲笑那些槐荫姓氏老祖宗的不长眼,还是在笑话我崔瀺?”
齐静春此时一反往日的温润尔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调皮的反问道。
“你猜!”
崔瀺脸色无比阴沉,挪了挪屁股,做出了无比幼稚的行为,伸手一巴掌拍在画卷上齐静春的脸上,犹不解恨,又拍了两次,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天底下有你这么算计师兄的师弟吗?看我不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周珏,齐静春讶然,没有想到老谋深算的崔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时反应不过来。
崔瀺似乎察觉到了二人惊讶的目光,老脸微红,感到有些丢人,连忙将走马光阴图收了起来。
齐静春这才惊醒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润清雅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传入了崔瀺的耳中。
“既然你提到了掰扯,那不知大师兄还记不记得,有次先生吵赢了佛道两家,返回学塾后,其实并没有如何高兴,反而难得喝起了酒,跟我们几个感慨,说遥想当年,那些在史书上一个个籍籍无名的百姓,道路上遇见了至圣先师,与礼圣,都敢掰扯掰扯自己的道理,并不畏惧,有所悟便哈哈大笑,若觉得不对,便大声辩驳。我记得很清楚,老秀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慷慨,比他与佛道两教辩论时,还要心神往之。这是为何?”
“那是因为先。。。老秀才心比天高!”
崔瀺内心深处还是将老秀才当成了自己的先生,险些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稍稍停顿后才改了口,直接称呼老秀才。
“现在读书识字比起远古时代,可算是容易了百倍,千倍,但为何百姓对三教百家圣贤所说的道理,却越来越敬畏?儒家门生竟然会觉得自己的学问,注定无法高不过圣贤,今人注定不如古人。为何世间学问越来越多,后世之人的心性却越来越矮,越来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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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这书简湖中九成九的人,都愚昧无知,只知争强斗狠,凶狠残暴,哪里比得上陈平安是十之一二?”
齐静春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与崔瀺坐而论道,接二连三的提出了问题。
崔瀺神色微微恍惚,似乎回到了他们当初在老秀才门下求学的日子,经常这样坐而论道,相互辩论。
“大概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我们对这个世界就会变得越来越迟钝,犹如当年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