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雾率先回过神,淡定接受了这场意外邂逅:“好巧。”
即使对方是已经和她合租过几年的室友,可以算得上是半个熟人。
她的内心也依旧毫无波澜,对待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反倒是封骞被震惊得久久没有动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你……你再说一遍,刚刚叫什么名字?”
“董知雾。”
“原来你不是什么身无分文奔赴异国追梦的穷留学生啊!”
知雾将视线从纸质的菜单上移开,抬眼莫名瞥他一眼:“我有说过自己是吗?”
“没有……不是……”封骞被真相震得有些语无伦次,握拳抵额凝噎了半晌,悻悻道,“是我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后,原本这场极不情愿答应前来的宴局,瞬间又变得不煎熬了。
封骞心情没来由大好,背放松地往后一躺,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直直看向对面,意有所指地哼笑道:“想吃什么尽管点,可别像在伦敦的时候那样节俭,一顿饭还要分上下餐。”
他指的是有次房子停电,他请客请知雾出去餐厅吃饭。
封骞一如既往地贯彻了自己的大方人设,点了好几道菜,却忘了自己这边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张嘴,没吃掉多少,剩下了很多。
知雾丝毫没顾及他的面子,将桌上剩的几道菜打包带回去,两人第二天热了热又吃了一天。
知雾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件事,将菜单平淡翻过一页,没见半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是真的缺钱迫不得已,没工夫玩有钱故意扮作没钱的游戏。”
封骞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但作为一名娴熟的猎手,在有趣的猎物面前,他向来能表现得耐心十足,马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附和表示理解。
见她已经点完了菜,抬手又追加了几道招牌菜品,这才施施然将菜单递还给了侍应生。
两人点完菜等上菜的间隙,封骞有意无意地询问起知雾的感情问题,手背抵着唇笑着出击:“还以为你回国会先忙事业,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考虑结婚。”
知雾跟着笑了下,笑意却没浸入眼底,显得有些假:“大家年纪也都不小了,只是结婚的话,双方条件都合适就行,顺应父母的要求也没什么不好。”
不远处餐厅的门悄无声息地再次被推开,没有人发现侍应生满脸小心翼翼地领着穿着一身剪裁得体西装的男人往里面最昂贵的包间走。
那抹高山明月般禁欲的气质在人群中显得别样突出,优越笔挺的身姿简直鹤立鸡群,衬衫的纽扣永远严丝合缝扣到最上面一粒,衣袖上别着的袖扣内敛矜贵。
玻璃灯的璨光落在那副金丝边的镜框边缘,反折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光泽。
餐厅装饰用的白蜡烛焰光不住轻微晃动,玫瑰水香味和红酒的醇香将周围的暧昧格调又拉高了一个层次。
她听见封骞故作恍然地反问:“这样说的话,说明我的条件还算令你满意?”
“还行。”知雾抿了口酒,垂着眼睫实话实说。
“喂,给点面子。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里可不止还行这个评价,”封骞不太满意地轻啧了一声,俯身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那双显得风流的眼睛侵略性十足地紧盯着她,“我倒是觉得我们挺般配的。”
“很适合结婚。”
话音刚落,知雾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背后传来一股道不明的凉意。
路过的一名侍应生只听见了封骞的后半截话,想当然地停下来笑容满面地冲着他恭维道:“先生,预祝您今天求婚成功!”
封骞唇角弧度立马加深了些许,显然很是受用,丝毫没察觉到对面知雾忽然变得有些反常的神情。
身旁经过的那道身影和她擦肩时,一抹如冰雪初融般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掠过她的鼻端。
知雾原本平静的情绪被翻乱搅动,这几年来从未有一刻心跳跳得像现在那么活泛,剧烈得连胸腔都在疼痛。
她轻轻摁上心口,目光克制不住地向前飘,直至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都说气味能够瞬间唤醒一段记忆,那一刻在知雾脑海中乱七八糟涌现的,是那双布着青筋的有力手臂、清醒克制又忍不住沉沦的通红眼尾以及亲吻时不稳的低哑嗓音。
曾经相爱时对梁圳白有多依赖迷恋,现在分手后回忆起来就有多痛苦难堪。
知雾收回目光,抬手一口气灌下了一杯酒。
酒液涩苦下咽的同时,她也很快为自己的失态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都旧情人了,哪怕是找东西翻到件和对方有关的熟悉旧物,那一瞬心头都会爱恨交织。
偶然撞见又哪来那么多的体面。
接下来和封骞一块吃饭用餐的时间,知雾明显沉默下来,神色有些心不在焉。他以为是她喝醉了,吃完饭后主动开口想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