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其实有些同情他,所以在龚淮屿第不知道多少次,低头继续点击屏幕的时候,叫住了他:“之前你给我发的,关于纪归那份心理测试报告,我看了,是很轻微的焦虑症,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按照纪归现在的居住环境,自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孟清边说,边透过后视镜观察龚淮屿的微表情,“况且他还养了只白狗,宠物带去的情绪价值,是人本身都比不了的。”
龚淮屿还没什么表示,前面姚一湫率先哈哈笑两声,“什么白狗,人家养的是萨摩耶,很亲人的狗,你有问叫什么名字吗?”
“没有。”孟清没什么表情,“不算亲人,那狗还挺怕我的,一直窝在他主人身上。”
姚一湫笑眯眯的,“那很正常,连我都拍你。”
前面两人像唱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嘴,龚淮屿在后面听闻,轻颔首,对人道了句谢。
其实还有些话孟清没说,她在犹豫,也在权衡到底有没有必要说出来。
孟清烦闷地堵上姚一湫一开口就闭不上的嘴,思忖半晌,还是老实转头,对龚淮屿启唇:“你后面还是少去纪归楼下堵人了,姚一湫光给你出馊主意,你要是想他快点好起来,就别老在人面前晃荡,本来分手了就不想见到你,给人平添烦心事。”
这番话下来,连驾驶座上的人都开始安静开车了。
姚一湫瞥一眼带着耳机的龚淮屿,有一瞬间,祈祷他那耳机隔音效果好点,但她知道后座的人肯定听见了。
孟清要么不说重话,要么就开口往人脊梁骨上戳。
虽然说的全都在理。
车内淡调的车载香薰闻着沁人心脾,龚淮屿想,纪归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味道,跟他养在院子外的一丛花绽放时,是一样的香气。
“我知道了。”耳机已经摘下,龚淮屿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宇间微不可查地染上几分倦态。
姚一湫导航去的龚淮屿家,是他在虎丘区新买的一套房。
姚一湫没去过,中途的路弯弯绕绕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开错道。
在姚一湫第二次开错进一条形似巷子的窄小道路时,龚淮屿看不下去似的,终于开口:“我在这儿下,不用往前开了。”
听闻,姚一湫拨弄了下手机导航页面,啊一声道:“差不多还有一公里,你慢慢走回去?你知道怎么走吗?”
龚淮屿说:“不知道。”
“……好吧。”
姚一湫将车门解锁,人走前还不忘说:“有钱少爷,赶紧换个房子吧,你直接买跟纪归同一小区的不就行了,你现在住的地方也太偏了,找都找不到。”
没想到龚淮屿听进去了,伸手去推车门的动作一顿,语调听不出情绪:“买同一小区,他会发现。”
姚一湫点头:“你还真想过。”
一辆车开进来,这条道便拥堵不堪,期间,后面还好死不死地停了几辆电瓶车。
龚淮屿走在前面,依稀能听见姚一湫在车里破口骂导航。
这块地方确实偏僻,龚淮屿平时没用过地图,走错几条死胡同,又用苏州话问了一位耳朵不算好使的老大爷,半小时后终于瞥见到小区门面一角。
这家住宅区的确陈旧,跟当年经常与纪归一起去吃饭的,南京那一片老旧巷口一般,多是本地人居住其中,讲的话也是软糯的水乡音。
已经入夜了,路灯光线黯淡,远处只有保安亭内的白炽灯亮堂些,将那一小快地方照得恍如白昼。
龚淮屿重新戴上耳机,低头点开软件聊天页面上,纪归十多条语音消息,选了条最长的,重新点开听。
嗓音沙哑,尾调是纪归特有的托调,跟撒娇一样。
听的出来他当时很难受,呼出的热气好像透过耳机,化成了根羽毛,在耳蜗处飘动、拂弄。
刺眼光线不知从哪儿直射入眼,猝然,耳边“滴滴”喇叭声,龚淮屿没留意,迈出的步子来不及收回。
随即,一辆闪着远光灯疾驰而来的电瓶车闪到面前,刺眼的大灯照的龚淮屿睁不开眼——
“倷个小佬么长得眼定木锈!”
车上的人也被吓到了,猛按刹车,电瓶车减速下来,他转头就差对人行道上的龚淮屿吐口水。
电光火石之间,龚淮屿侧身避让,耳机不小心滑落,蓝牙连接自动断开,耳边纪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蹙眉,弯腰捡起攥在手心,抬头见前面开电瓶车的人竟然还没走。
那人还待开口骂几句,只是见道上站直身后,一身正装又人高马大的男人,视线阴晴不定的乜眼过来。
这人缩了缩肩,即将出口的话堵在嘴边,倒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手上一拧,加速开车逃也似地走了。
龚淮屿没放心上,低头看交友软件上,纪归刚才主动给自己发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