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要去别的病房检查,又嘱咐了些手术后的注意事项,纪归送人出门后,转头对上利亚姆涣散的视线。
纪归一看就知道,利亚姆还沉浸在两人方才的那则对话中。
病床旁边一直有护工照顾着,纪归冲护工点头,叫利亚姆出去说话。
“所以你要把机票退了吗纪?”利亚姆还不忘把纪归酒喝了一口的酒拿出来,仰头没直接接触瓶口,往嘴里灌。
纪归说不知道,要是现在退的话,要扣很多手续费,但来回其实会花费更多。
“我的建议是……”利亚姆欲言又止,突然话了个话题,“我感觉你的那个朋友不简单。”
“他确实不简单。”纪归不假思索。
冯准每次都能够精准的知道自己需求,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让纪归有时错觉,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朋友之间的付出。
纪归在察觉到后,其实想及时叫停的,但冯准就是有什么魔力,他控制不住自己一步步地靠近,最后发现,这一切其实没自己想象总的那么不好,他惊觉自己甚至是乐在其中的。
清醒地看着自己逐渐沦陷。
“他……”纪归想了半晌,却找不出来一个很好的形容词,“很关心我,也对我很了解。”
利亚姆咂巴唇,两瓶酒下肚,喝的他浑身爽快,“你们之前见过面吗?别告诉我你们只是网友。”
利亚姆从纪归的表情知道答案了。
纪归想了一秒,如实说,“我之前想约他见面,但他都很忙。”
“忙都是借口。”利亚姆是从他女朋友那里学来的,“再忙见个面的时间也还是有的。”
“你太善良了纪,我总怕你被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利亚姆沉吟片刻,“我觉得他可能不想让你去罗马,你有这种感觉吗?”
“你了解他吗纪?”
纪归不说话了。利亚姆这么说,他确实不算上一个合格的朋友,除了知道冯准的工作年龄等基本信息,对方的喜好,地址这种,他好像都不甚清楚。
利亚姆缓道,“你不了解他,但他了解你。”
病房外的走廊没有几个人来往,只有浅淡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底。两人站在其中,纪归不知怎地,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我建议你还是去吧纪。”
利亚姆说,“而且酒店不会让别人随意查看住户的信息,你是寻找失联的母亲,我想前台会酌情帮助你的。”
纪归的机票订在下午两点,如果决定好了,现在就需要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出发。
重新回到病房内,纪归知道外婆的麻醉剂效果还没散,护工拿着沾水的棉签在外婆干涩的唇片上润过,看纪归回来了,让到一旁,给他们俩一点独处的时间。
纪归温柔地握住外婆食指与中指,像小时候一样,附身在外婆耳边。
“姥姥,我去找阿囡了。”
他蓦地瞧见外婆眉梢动了动,还要仔细看,却没有一点动静,好像刚才只是他恍眼后的错觉-
纪归在苏黎世呆了两天不到,又马不停蹄地飞去罗马,邹彦知道后开玩笑说他回家办事跟旅游一样,问纪归下一站到哪里。
纪归站在意大利街头,手上拖着只利亚姆从自家翻出来的小飞机箱,听着对面邹彦滔滔不绝地说话。
“你还不睡。”纪归只是报个平安,说完就想挂电话了。
“这才十点,而且我太憋了,你走了之后,我都不好意在工作室大声喧哗了。”
纪归抬手招呼一辆的士,上车用蹩脚的意大利语报出自己的酒店。
邹彦在那头哎道:“你相好没去接你啊,难道他已经走了?”
纪归叹口气,“我过来的事情没跟冯准说,他不太想我过来。”
“为啥?”
“他说帮我联系我妈。”
邹彦了然,“那不是挺好的,你还不用浪费两张机票钱,而且阿姨的住址也是他找到的吧,真牛啊!他打工仔出门在外的关系还挺多的,这次这么巧地要到那什么名单了,可多亏了他。”
纪归听邹彦这番话,望向车窗外的视线僵在染着水痕的玻璃上,半条下垂的手臂保持着夹角一动不动,恍如被空气缠绕束缚。
他的眼神中倏然泄露出一丝愣怔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