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子玉又对她说过他心里有人。
难不成真的经过那场分别后,他已经将我摘了出去,彻彻底底关上了那扇心门。
“没事,来日方才。”我自嘲似的笑了笑,又躺了下去,可他的手很是冰凉,我便将他的手拉进我的袖口里,将自己的手臂覆盖在他的手臂上。
“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今晚不睡,守着你,你好好睡一晚。”
子玉听着这话,偏转头看我,突然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这话怎么说?”我微微支起头看他。
“若你说的是真的,你就是为了我回来的,我是不是该对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做出点回应?”他挑挑眉,露出有些挑衅的眼神,“说喜欢的是你,说要走的是你,说回来的还是你,楚天和,凭什么我就要被你牵着走,凭什么你说什么做什么我莫子玉都要回应你。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可以在一旁看戏,但绝不入戏,你要是演的动,就一直演下去,我会看到你演不动为止。”
噼啪啪几声响,急雨突来,晚风入窗,就连床上的帷幔也被贯入的风吹得一荡一荡。
我看着眼前人,就像被人拿着一颗颗冰块往心里塞,热血一寸一寸往回缩。
“子玉,我……”
“你不该来找我,更不该回来,我们之间那点浅薄的喜欢随着时间终会消失,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真的受够了。”
他将手从我的袖口中抽出来,又转过身去,将手捂进被子里。
我袖中一空,冷风灌入,清清凉凉。
最后只能看着床上的帷幔,听着窗外的雨声,等着天亮的到来。
子玉说得没错,先说喜欢的是我,先走的还是我,我在这桩感情里,完完全全就是个王八蛋,他如今这么对我也是应该的。
但是接下来呢,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再对我敞开那扇门了,甚至转而喜欢上别人呢,我又该如何自处?
时间的错位是我弥补不了的天堑,我离开的那一小段时间,是他长达三个月的煎熬和自愈,如今他快自愈了,我却像没事人一样回来了,回来便要他对我的感情做出回应。
是啊,凭什么?!
我想了一夜,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就在天光破晓前最黑暗的时辰,我有点撑不住开始眼皮打架时,子玉突然剧烈喘息起来。
所有的睡意一哄而散,我忙倾身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只见他痛苦的翻转身,趴在床上,双手使劲扯开被子,又拉住床上的帷幔,咬着牙和身上的痛苦对峙着。
额头的汗珠很快冒了一脑门,子玉拉着我的衣襟,艰难道:“把我、绑起来……快!”
可我见他双手结痂的血口,没有照做,而是紧紧抱着他,将他按压在床上,将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中,试图用身体的重量控制住他的挣扎。
子玉越来越难受,但他却用超强的毅力克制着,我看着他沿脖颈暴起的青筋,整个人都快疼碎了。
哪怕我的理智告诉我他不会死在这场瘟疫里,可如今看见他这个模样,我所有的理智都被绞得支离破碎,剩下的只有恐惧和煎熬。
子玉的身体冷的就像极地的冰,我把两床被子都盖在我身上,又扯开衣裳抱着他,我和他如今面面相对,我不敢直接脱下他的衣裳,便这么死死锢着他,他痛到极致时挣扎的很猛烈,如果不是如今这个身体还算靠谱,我早就被他掀翻在地,可就算如此,我也耗尽了所有力气,半个时辰后,我从头到脚,全被汗水泡湿了。
“烫……好烫……”子玉眼角滑泪,痛苦哽咽,我几乎没见他哭过,可这该死的疫病却让他两次都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我恨不得把他身上的火引到我身上来,让我来替他承受这种烧灼之苦。
“子玉,你会好的。”我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低声道,“你不是要看我演戏吗,我想了一夜,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这场戏我会一直演,哪怕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你就在边上看着就好,哪怕你心里没有我的位置了,哪怕你把目光挪向别人,但只要你能偶尔看我一眼,我就会剖出这颗心演给你看……你现在想看什么,我现在就能演。”
子玉终于松了一点力气,他微微朝我转头,我也微微抬头,我们此时隔得很近,近的能感受到对方隔着口巾呼出的气息,他的头发全被汗水浸湿,粘覆在脸颊上,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沙场肃杀气已然被病痛折磨的消失殆尽,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个可怜的清冷少年,还是个美的能让人呼吸一滞的清冷少年。
这么近距离看他,我才察觉,他和我第一次见他时已经改变了好些,五官比起那时长开了许多,我想起他的母亲是当年名满郢都的大美人,如今看他这个模样,倒不难猜到他母亲当年被各氏族争相邀请的盛况。
“楚天和。”子玉终于开口了,一开口,便有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我怔愣一下,随即笑了:“接着骂,我想听。”
“你……”
“不会骂?我教你。”我见他松了力道,便用手去勾他的鼻梁,想将那碍事的口巾在轻轻勾滑间蹭落,“你该骂我贼心烂肺,断子绝孙,一辈子都不举,算什么男人,这才比较伤面儿。”
说话之间,他体温渐渐回暖,我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而窗外天光破晓,倾泻而入,将屋内照了个亮,比起烛火,我如今看他看得更加清楚,而呼吸也随着目光的凝视,变得更加凝滞了。
“你看我做什么?”子玉似乎被冒犯到,皱眉道。
“你长得好看呗。”我嘴角一抹油,想也不想便说了出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长成这样却不让人看,那不是告诉一只饿的要死的老鼠不要偷吃油,可能吗?”
子玉被我这句话腻的好像血液都凝固了,愣了一下便笑了。
“你长得也不错,看我不如照镜子。”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啧道:“这壳子虽然是屈云笙的,但总归和我融为一体了,长得再好看也没意思,我总不能对着自己……呃,动歪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