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面对着下山的阶梯。
然而,准备进门,转身的一瞬间,几人均是愣在了原地。
温沨予的身体被一根粗壮的魔枝贯穿了,他垂着头,头发被鲜血黏成一绺一绺的,挂在面前,沈扶玉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用来观测天地万象的手指伤痕累累,每一根手指都扭曲了,想来是断了。他向来喜欢的白色道袍也沾染上了血迹。
另一旁的灵石上,正反复播放着他生前被折磨至此的场景。
满身伤痕面无血色的温沨予被绑在魔根上,泊雪坐在他对面,这会儿温沨予的十指还是无伤的状态。
泊雪托着腮,一边扇着羽扇,一边问道:“温沨予,告诉我你师兄的生辰八字。”
温沨予没有说话,他抬了抬眸,看向泊雪,可是目光却好像透过时光,放在了灵石前的沈扶玉身上。
他这个向来温柔善良的小师弟说:“你痴心妄想。”
沈扶玉难以自持地往前走了走,他想摸摸他小师弟的脸,却只摸到一块冰冷的灵石。
“好!”魔尊笑了笑,给旁边的魔侍使了个眼神,那个小魔立刻下去拿了刑具上来。
泊雪走向温沨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沨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你师兄姐的生辰八字,如果你觉得过于背信弃义的话,只给我你大师兄的也可以。”
温沨予抬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他一向以温声细语待人,尚未展露过如此狂笑的姿态,笑到他干裂的嘴唇流出了鲜血,疲劳的眼眶流出了眼泪。
泊雪气定神闲地等他笑完。
“我自幼被父母抛弃,”温沨予止住了笑,却没有止住眼眶里的眼泪和嘴唇上的鲜血,依旧汩汩地流着,“好些年前的冬天,我才六岁的时候,好冷的冬天,冷到我要冻死了。”
“我的大师兄就是从大雪中出现的。他未撑一伞,却帮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雪。他把我抱在怀里,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我说我没有名字,他便给我取了一个名字。”
温沨予深吸了一口气,把嘴唇的鲜血尽数舔去,他字字清晰道:“他于天地之间,救我性命,赐我姓名,教我识万字,通万理,他带我修行,领我玩闹。”
“他给了我一个家!”温沨予咬着牙,目光炯炯地看着泊雪。
“你让我告诉你大师兄的生辰八字?”温沨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大声地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像是破败的风箱,难听又瘆人。
倏地,他止住了笑,随即转化成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那小魔拿来了刑具,泊雪残忍至极,竟是给温沨予上了拶子。
沈扶玉听着他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他徒劳无功地扒着灵石,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听着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被用力掰断,十声后,他听见温沨予虚弱却欣喜的声音:“全断了。我赢了。”
“哈!”温沨予人不人、鬼不鬼地笑了一下,随即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落在了他的衣襟上,“我赢了!我赢了!我没有对不起我的大师兄!”
沈扶玉崩溃地喊道:“别说了!”
温沨予自然是听不到他的说话的,灵石中的温沨予倒吸了一口气,许是疼的。
“我自然是比不过我大师兄的,”温沨予垂了垂眸,又清清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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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听到大家喊我‘小扶玉’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呀。”
沈扶玉靠着灵石缓缓滑坐了下去,他一声又一声地恳求着:“别说了、别说了……”
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刚刚见到温沨予的时候,那个时候温沨予还是个衣不蔽体的乞儿,在冬天的护城河旁,躲在雪堆里取暖。沈扶玉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走了过去。
他从里面拨萝卜一般把温沨予拨了出来,温沨予冻得浑身发抖,沈扶玉开了法阵,避免风雪落进来。温沨予还是抖得狠,沈扶玉索性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当时只是想顺手救个小孩,大不了把他送到善堂去。不曾想是给自己找了条小尾巴。
温沨予跟池程余和沈千水都不一样,这小孩从捡到时就特别粘人,也不跟别人说话,就一直跌跌撞撞地跟在沈扶玉身后。看不见沈扶玉便掉泪。
刚来清霄派时没有沈扶玉陪着连饭都不敢吃。
沈扶玉照顾了他很久很久。
以至于有段时间姜应常常打趣沈扶玉,说温沨予不该喊沈扶玉“大师兄”,喊“娘亲”才是。
“沨予……”沈扶玉艰涩地喊了这么一声,风声呜呜地呼啸而过,像是展开卷轴产生的声音。
“我大师兄是……”温沨予被夹断了十指后便疼晕了过去,泊雪又派人用冷水泼醒了他,醒来后的温沨予断断续续道,“千年难遇的剑修奇才,他绝对,不会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