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规整的锦衣破了几个口子,又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已经完全变形,像是一块破布,配上帝王松松散散铺下来的墨发,好好一个皇帝,看上去却像是遭受过?凄惨的对待。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便也罢了,若是让军中将?士再看见这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宋祁生怕虞策之拒绝,小声补充,“军营中人?多眼杂,您的身份不宜太过?惹眼,今日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也不好。”
虞策之长眉蹙起,“去拿斗篷吧,还有面具,一并拿过?来。”
宋祁连忙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下属将?准备好的斗篷拿上来,宋祁尽职尽责为虞策之披上后,又为他戴上面具。
虞策之在宋祁的搀扶下起身,宋祁道:“马车停在树林外,很快就到?了。”
虞策之神色淡淡,走了两步,忽地说:“过?两个时辰,让国公去主帐等?朕。”
“是。”
舒白驾马回到?太守府时,已经是天光微亮,隐隐约约能看见云层后的太阳。
霍耀风在太守府门口等?了一晚上,吹了整夜的寒风,他的神情?显得憔悴,远远看见舒白驾马而来的身影,立即迎上去。
“舒白。”他轻声叫住她?,语气有些不自在,面颊也跟着?泛红。
舒白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递给身后的死士。
看见霍耀风,不由讶异地挑起眉梢,“你找我?什么事情?。”
舒白的容貌和?一年前并无分?别,气质和?性情?却变了许多,少了一些温和?柔婉,多了些上位者独有的冷淡和?审度。
不对。
其实舒白没有变,从始至终她?就是个冷淡寡情?的人?,之前没有发现?,只是因为舒白对他还有几分?情?意。是他过?于自负,分?明和?舒白认识多年,却盲目地觉得她?嫁入霍家后,会逐渐向他妥协,做一个世俗认可的贤妻良母。
霍耀风抿唇,强压下心中的酸涩,走上前关切地问,“眼下空气还很寒凉,怎么穿这么单薄。”
他说着?便要脱下挡风的外衫,“太冷了,先?穿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霍耀风的目光直愣愣落在舒白松垮领间。
白皙的肌肤上,那道泛着?血色的牙印即便有一半被布料覆盖,也仍然?显得清晰可见。
霍耀风藏在心里多时,思忖了一晚上的剖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冷风吹散大半。
情?急之下,他顿时失了分?寸,尖锐的话语想也不想破口而出,“你刚才去哪里了。”
舒白刚享用过丰盛的大餐,心情?尚佳,闻言只是扬了扬眉梢,“霍家主,我去哪里,并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霍耀风的脸色变了又变,起初他以为舒白招惹了南境楚馆里的野狗,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南境主城中秦楼楚馆并不在舒白驾马回来的那个方向,相反,那是直通城门的方向。
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忽然?盘踞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舒白有多在意虞策之,却知道虞策之对舒白痴迷至极,以皇帝狠绝独断的性子,未必不会从京城追至此地。
霍耀风很快又联想到?昨日梁军迎战的蒙面将?军,无论是年岁还是身形都对得上。
霍耀风的心狂跳起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铺天盖地的酸涩和?不甘如恶毒的药汁,弥漫在舌尖。
霍耀风深吸一口气,在舒白看不见的地方,神色变得狰狞。
他仿佛看见一根麻绳粗的红线连在舒白和?虞策之身上。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舒白,更失去了尝试的勇气。
手无力垂下,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盯着?舒白背影的眼神有多么嫉恨不甘。
昨晚的筵席早就结束,霍耀风失魂落魄回到?临时居住的小屋。
狭窄逼仄的空间里摆着?两个木板做成?的窄床,分?别置于屋子的两端。
霍耀风回去的时候,霍如山正躺在其中一张窄床上,手中不停把玩着?他爱若珍宝的骰子。
见霍耀风回来,霍如山顿时起身迎上来,期待地问:“回来了,怎么样,舒白的态度如何,一时不软化也没关系,天长地久,她?总会回心转意,我的儿子才高八斗,她?不可能不会回头?。”
霍耀风避开霍如山,低声说:“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舒白和?我已经没有可能了。”
“废物!”霍如山顿时拉下脸来,破口大骂,“孬种,送上门来的荣华富贵你也抓不住!”
霍耀风薄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静了半晌,喃喃道:“我争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