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没一刻钟,门锁动了一下,从里面被拉开。暗沉沉的屋子,一小团火光。三张笑脸捧着一个小蛋糕迎接她,蛋糕上面插了数字三十一的蜡烛,另外还有一个巧克力牌子,上面写着‘生日快乐’。贺云舒有预感,有点欢喜,可看着那微弱烛光后面方洲的笑脸,却笑不出来了。“妈妈,生日快乐。”小熙和小琛大声道。“云舒,生日快乐。”方洲道,“快进来啊。”她勉强地笑了笑,刻意不去看他们,将大盆的鱼肉放小厅的餐桌上。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无意识地用手里的毛巾将桌子擦干净。“妈妈,我插的蜡烛。”小熙抢着表白功劳。“我点的火。”小琛也很得意。“蛋糕是小范从隔壁城里买过来的,可能不太好吃,但也将就——”方洲站到她身边,将蛋糕捧给她,“许个愿,吹蜡烛吧。”贺云舒呆呆地看着那火,竟不太能分清是现实还是在做梦。他碰了碰她,“许愿啊。”她张了张口,半晌才干着嗓子道,“现在已经很好,我再没有多余的愿望。”方洲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她却张口吹熄了蜡烛。火光熄灭,她也真心笑起来,拉着声音喊,“孩子们,来分蛋糕啦。”俩娃大叫起来,跟屁虫一样去厨房。方洲直愣愣地看着她苗条的背影,竟有万箭穿心之感。送上门方洲知道自己想从贺云舒身上得到什么。爱人,知己,婚姻,家庭,妻子,幸福的生活。可他想要的,和她能给的,已经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对她越好,她态度越放得开,心其实离得更远了。他很后悔,但这世界没有后悔药,更没有能令时间倒流的机器。痛定思痛,改换个方向,考虑新的关系。“我找人去问过你老公寓对门和楼上的邻居。”他在视频里对她道,“问他们想不想卖房子。”恢复联系后,两人的通话多了很多,态度也能保证平和。贺云舒在整理资料,偶尔看一下视频里玩玩具的两兄弟,“你想干嘛?搬过来跟我做邻居?”“能免了以后奔波啊。”他道,“我看那小区好像不错。”她皱眉,“也还行吧,但你方便?”小熙就扭头应一声,“妈妈,方便的。爸爸和你做邻居的话,我什么时候想你了,就什么时候过去。”那场简单的生日会后,小熙的情绪好了很多。偶尔还会提要求,“什么时候再去看妈妈呀?妈妈那儿好好玩,比咱们家好玩多了。”孩子的世界里,目前还只有好玩和不好玩,没有贫富或者阶层差距。他只知道那些山是家里没有的,那些水也比小区的喷泉磅礴,甚至孵房里的小鸡都比动物园的孔雀好看。方洲和贺云舒都对这样的变化很欣慰,平时沟通得更频繁更放开了。“你在青山镇也差不多大半年了吧?”方洲计算时间,“我把房子办妥,重新装修,敞一段时间,差不多能准着你回来的时候搬。”贺云舒问,“你既然安排好了,去做就行,问什么?”他笑,“看你愿意不愿意啊。要愿意的话,我才办,不愿意就算了。”“这么好说话?”她笑,“憋什么坏主意呢?”方洲觉得话题要偏了,就拿着手机往外走,走到僻静的小阳台,道,“我想跟你更亲近一些,又怕你不愿意。”贺云舒在视频里笑,“你说得好没意思,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女人当然有很多,但我不觉得能再喜欢上别人。”他道,“之前小姑和妈脑子发晕,给我介绍过不少年轻的。我去了才知道是相亲局,也会聊几句。三十多的男人跟二十出头的女人,要是不撩骚,能有什么话题?聊公司组织架构?没听两句就打哈欠。说最近的八卦秘闻?譬如翟二那种,她们觉得我这人太没三观了。聊她们的成长经历?你知道,我这人对着没重点的话其实没耐性,就会表现得没涵养。再一个,别人家里娇养长大的女儿,也没指望能当后妈,多半还是不想看见小熙和小琛。”贺云舒本来已经开始看资料了,听见‘撩骚’二字笑了一下。她道,“你现在跟我不是撩挺好?”“那是因为你了解我,你面前表现得多恶劣都没压力。”“所以,你的意思是,对着我可以犯贱?”方洲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行。总之,人生只有一次,很多经历和感悟也只有一次。我很多个第一次都给你了,当然认准了你。别人都看着我强的地方,只有你看见我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