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就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线索”去怀疑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世界,任谁听了,恐怕都要怀疑她疯了吧。
反正……不论如何,她都活下来了不是吗?去探究那个所谓的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只要活着,只要能够活下来……
无数次在黑白?键上起舞的双手死死攥紧了方向盘,用力之?大以致于双手青筋暴起。车子缓缓停住,秦喻岚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淮意?痛苦不堪的模样。
这些天,她去了无数医院,也?聘请了无数顶尖医生,可谁也?没能让宋淮意?痊愈。
当人力无法抗衡的时候,鬼神?变成了寄托希望的最后一隅。
秦喻岚平复了心情,重新?启动汽车,一鼓作气地越过眼前的小坡,山村逐渐在眼前浮现,落后的村落还保持着原始的生活方式,能够看见不少趴伏在地上的田园狗,甚至有几只不知从?何家跑出来的鸡鸭。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秦喻岚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到了。
这边的村庄虽然陈旧,却格外的干净,即便几乎家家户户都饲养了家畜,却没有什?么难闻的粪便味道。
有村民的指路,秦喻岚很?快就找到了藏在两座破旧房屋中?间的狭小茅草屋,窄小的门,就连她也?必须弓着腰才能成功进入。
茅草屋内静悄悄的,往前多走?了几步,才看见一点幽幽的红光,明明四周都没有开窗,但红烛上的火光却摇曳生姿。
“你不该来的。”
烛台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她太老了,整张脸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褶子,那双眼白?茫茫的一片,嵌在那张脸上衬出几分可怖来。
秦喻岚倒吸了口?凉气,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浑浊的泪水从?盲阿婆的双眼中?滚落,她分明早已看不见,但却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人:“你信命吗?”
如果是几个月前,秦喻岚一定会信誓旦旦的说不信,可现在,她却没法给出答案。
“你啊,既然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秦喻岚愕然:“您,您……”
“真可怜啊……”
泪水像是不会干涸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流下,阿婆撑住身边的小桌,艰难地站了起来,干枯的食指缓慢抬起,遥遥指向女人:“你将枉死途中?,而你的孩子凄苦孤独、不得善终……”
她抓住胸前的衣襟,大口?喘息:“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这话太狠、太毒,让秦喻岚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扶住了身边的柱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在某个瞬间,她仿佛亲眼看见了阿婆口?中?的未来——看见已经长大成人的琮鄞,消瘦、苍白?,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孤零零的坐在医院的落地窗前,在落日?的余晖中?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身后,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却没有人一个人,发现他的离去。
良久,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我不接受……”
没有一个母亲,能够接受自己的孩子会在正好的年华病逝,甚至临去时身边连一个亲近之?人都没有。
如果这是命,她不接受这样的命。
她左右不过是一死了之?,可她的琮鄞还那样小,要如何承受那样可悲可怖的命运!
“我帮不了你。”阿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秦喻岚的跟前,“这个世界,荒谬,可笑?,执笔的那个人书写的就是这样的规则啊!”
“而我等了许许多多年,从?呱呱坠地,到少女初成,算瞎了眼,算白?了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能等到……如今,我要死了。”
她用力,扯断了脖子上挂着的红绳,强塞进了秦喻岚的手中?:“你不是我要等的人,可我还是把选择,交给你。”
“安安稳稳的死去,踏入全新?的、不被束缚的轮回,或者……赌上自己的灵魂、往生,去求,去争,可即便耗尽所有,那个被书写出来的结局也?许也?没有任何更?改的可能!”
干枯的手指嵌入秦喻岚的手腕,在那里?留下深深的痕迹,那双瞧不见瞳孔的眼睛仿佛复了明,充满了怨恨与不甘,她分明语调缓慢,却仿佛是走?到末路的猛兽,向来人爆发出最后的嘶吼:“你要吗?”
回答她的是攥紧的手。
秦喻岚将那条鲜红似血的红绳紧紧攥在手中?,仿佛将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盲阿婆松了手,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摆手:“走?吧,快走?吧。”
“如果快些,或许还能再?见一面。”
秦喻岚深深地看了盲阿婆一眼,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