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芙坐到他身旁,察看?他的?功课,又温声嘱咐他:“不得无礼,他是?你的?师长,往后是?要教?你学问的?。人家今日还送你回来,留他吃顿饭也显得是?我们的?礼道,知?道吗?”
墨时得了她的?微斥,轻嗯一声,默不作?声埋头?写着字。
冷月高悬夜空,稀疏树影阴翳斑驳,祁明昀靠在兰芙家门外的?墙檐上,意图通过窗纱透出的?微光,洞悉里头?的?动?向。
“主子,左拐有处空房,还是?空着的?,今夜可要搬进去?”因离学堂近,这带房屋鲜少空出,暗卫扮成?百姓四下?打听,才在街巷左转角寻到一处闲置的?空房屋。
祁明昀撕下?脸上那张已微微起皱的?面皮,露出原本俊逸凌冽的?面庞,淡淡摇头?,沉道:“太远了。”
他要每日打开门便能见到她,每日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最终,他派人夜叩兰芙家正对门这户人家的?门,这户人家做小本生意,也只够糊口,住的?是?一间狭隘的?自建瓦房,院子比兰芙住的?那处还要破败简陋些。
可他丝毫不嫌弃,只因离她近,随时都能见到她。
他派人扮成?急需购房安置的?生意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间有些年头?的?破旧瓦房,还给这户人家在上京安置了一处落脚住处。
主家是?一对中年夫妇,靠卖糕饼点心为生,因幼子常年体弱患病,几乎是?掏空了家底。
这飞来的?五十两银子令这对夫妇欣喜不已,当晚便答应将房屋转卖出去,坐上马车离开益阳去了上京。
祁明昀终于满意地安置下?来,挑了能一眼望见她家门窗的?那间库房做了厢房,坐在窗前?,借着淡云微月,望了对面一宿。
次日,鸡鸣三声,霞光穿窗,一轮火红旭日挂上蔚蓝苍穹,今日是?个大晴天。
姜憬昨晚半夜才回来,眼下?还未醒,墨时也贪睡未曾醒,兰芙早早穿衣下?床,望着跃上树梢的?耀眼暖芒,心情大悦。
她穿了身漂亮的?玫粉袄裙,照旧在耳侧编了只麻花辫,取出新买的?妆粉上了点新妆。
去厨房蒸好了玉米与几个糖包后,外头?日光愈盛,她欲让光影照到院子里,也好晾晒东西,便卸了门闩,打开院门。
门开的?一瞬间,与一双清润的?眉眼撞个正着。
男子一袭素白衣衫,身形颀长,样貌周正疏朗,正也开门望着她。
“苏先生?”兰芙率先惊奇一叹,“我家对面住的?是?贺叔一家啊,你怎会……”
她上的?淡妆娇艳清秀,两腮添了些薄粉,似两朵粉嫩桃花,眉眼闪着跃动?的?明芒,直洒入人心头?,令人心旌一荡。
祁明昀强令自己?撤回双目,温和一笑:“我本是?谈好了租下?左街成?衣铺旁边的?一户房舍,还未来得及交付房租,可那主家临时反悔,又将房舍高价租给了一位游商,将我的?东西通通给扔了出来。”
在兰芙讶异的?神色中,他继续道:“贺叔的?儿子犯了哮喘,一家人连夜去上京寻大夫治病,一时急用银子,便允我先短租几日。”
为暂时令她信服,他只能先编出这样一套说辞,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兰芙听罢,眸底缓缓映出一片黯淡,不免心生愧疚。
贺叔一家和蔼良善,常常照拂她们,却?苦在家境贫寒。幼子只有五岁,自打出生便体弱多病,每个月都要犯一两回哮喘。每回犯病,无论酷暑严寒,白天黑夜,一家人即刻便要赶去上京寻医,一呆就是?半个月。
昨夜的?事,她在房中竟一点声响也没听到,若是?察觉到动?响,也好出来帮帮忙。贺叔家不易,她如今手头?还算宽宥,也好借点钱与他们寻医问药。
如今也只能愿他们一家此番一切顺利。
“往后便要在此小住几日,在下?有些学问上的?友人也同在益阳,若是?来往进出叨扰到了娘子,还望娘子海涵。”祁明昀谦逊道。
他这般持礼倒令兰芙不尴不尬,她觉得此人不愧是?读书人,能做得了学堂的?先生,一言一行都这般得体端正。
她倚在门前?,扯出一个笑,“岂会,先生高雅,我们这些粗人莫要扰了您清净才是?。”
祁明昀借机提出,如今同住一块,往后可以与墨时一道上下?学,也好让她放宽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