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能听出她唇缝泄出的声音与往常不同,不再是僵硬沙哑的哭腔,而是起伏断续,细软的娇吟。
他顿觉腹中空空。
并非是未进食而感?到饥馁,而是情|欲忽而张开血盆大口,仅这丝慰藉已不足以填满心头的虚无,亟待渴望更多。
“下次若再弄丢我给你的东西,我便从你身上来寻。”
兰芙湿汗涔涔,眼?前宛如?炸开一团五彩的烟花。
她迷迷糊糊听到他这番言语,以为如?获大释,手搭着?床沿欲翻过身。
旋即,身躯又被覆得严实。
他的声音洒下:“今夜尚早,珠子一事姑且清算,还有你裹雪团扔我这笔账,我们且来好生算算。”
一夜,帷帐浮动。
直到窗外琼枝显出参差虚影,满室低靡之气才尽数退散。
累极之后?,兰芙这觉睡的格外踏实,到辰时末还不见醒。
祁明昀辰时醒过一次,望见怀中的人睡得香酣深沉,他不由得拢紧那团绵软的
温热,芙蓉暖帐,引人沉溺,他闭眼?与她再眠片刻。
巳时已至,窗外有雪坠落枝头的稀疏滴答声,清凌光影跃上纱窗,满室宣堂明亮,他再次睁开眼?,兰芙仍未醒。
她白皙的脸闷在被窝中,两?颊泛起清浅绯红,呼吸声绵长低缓,疏软碎发洒在眼?尾,扎痒之感?惹得她时不时轻抽眼?皮。
“该起了。”他拍了拍她拱起的背脊。
沉厚之声甫一入耳,兰芙指节缩张,宛如?有一双令她畏惧的手将她从睡梦中抽离,她猛然睁眼?,警惕地扯紧被角,对上他漆黑的瞳仁。
祁明昀盯着?她局促不安的脸,眉宇阴沉肃然,昨夜的柔情在她促狭的举止间消隐大半。她仍是这样,究竟何时才不会做出这副讨人厌的畏缩之态。
二人对视良久,深长静默中,畏惧与威压相?撞,二者皆碰得粉身碎骨。
无论是强迫苛责,还是情动难掩,情潮褪去后?,兰芙无论何时见到他,心底都会不由得荡起巨浪,似乎成了一种本能防御。
她洞悉到那双黑眸中的不悦之色,知晓这一簇火气还不足以让他对她扬起手。她识趣地放下被角,将身躯自然地袒露在他眼?前,不再往那团火上浇油。
“冷。”她为方才的举止盖上一张漏洞百出的网。
祁明昀软下神色,不去拆穿她的谎,只因她此刻的乖顺足以粉饰方才的冷淡。
“那今日?不去了?”
兰芙这才想起昨日?那个赌注,他答应今日?会带她出府。
她无比期盼走出这座深宅,哪怕只是短暂一瞬。
“要去。”她掀开被衾,坐在床沿,两?只脚已勾到了鞋。
房中温暖添香,她身着?一件单衣倒也不觉得冷,踏着?鞋替他穿束好衣裳后?,自觉坐在妆镜前,一如?既往等着?婢女进来替她梳妆。
今日?梳的是新髻,靓丽的发髻间插上琳琅珠钗,压得她脖颈酸痛,不敢大动姿态。
他逐她去干脏活累活的这段时日?,她只有两?件单薄朴素的粗麻长裙换着?穿,日?日?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倒也轻快松泛,行动自如?。
如?今又添上粉妆玉琢,她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暗自出神。
她不喜欢自己这副装扮,也从未细细欣赏过身上的衣裙与钗环,只能任由这些繁琐沉重之物将她围簇装点,压得她脊背弯沉,不能肆意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