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掌心?的?伤口不大,却极为深细,刀尖挑破了筋肉,流成了一片血泊。
他本欲擦涂些药酒,可听到兰芙要见自己,只能先用?纱布裹着伤口勉强止血,掌心?的?锐痛之感蔓延到指尖与手腕,面?色却丝毫不显狼狈,眉眼凛冽犀利,阴恻得仿若乌密的?云。
底下的?人谁也不敢惹他,却见主上那张孤冷凌厉的?脸在推开那个女子的?房门?时破天荒地柔和了几分。
听说她?饿了,他即刻又吩咐人重新?备了一桌饭菜。
进门?时,屋内的?狼藉已被收拾干净,地面?不染纤尘,饭菜的?热气不耐寒意,喧热白雾已在渐渐化散。
可说饿了的?人还坐在床榻边紧绞着手指。
“你等我?”
知晓墨时是他的?儿子后,祁明昀难得悠然畅意,掌心?的?疼像是顽皮孩童在张牙舞爪博得人的?在意,稚嫩且可笑的?把戏,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凝眸欣赏起纱布上渗出的?血渍。
“你把墨时怎么样了?”兰芙下了榻,质问他。
祁明昀似乎全然没听到她?的?话,慢条斯理在桌边坐下,挽起衣袖,使掌心?的?纱布坦露无余,兀自盛了碗奶白的?鱼汤,抬眸锁向她?:“你不是说饿了,要等我过来陪你用?膳?”
兰芙自是注意到了他的?伤口,却越发?担忧起墨时来,“你把墨时怎么样了?”
祁明昀眉心?的?舒缓之色乍然不见。
两句逐步沉重的?重复话语使他不能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微屈的?指节捏起瓷碗重重落在桌面?,汤汁溅在桌布上,留下几丝清淡的?油花。
她?急着喊他过来,就只是为了这事?
“坐到我身?旁来,喝了这碗汤。”他的?话语不容置喙,带着冰冷的?勒令。
兰芙深知他的?脾气,若是硬来,自己则会多吃些苦头。只能提着裙摆步步挪过去,在他对面?最?远的?一张竹凳上坐下。
祁明昀不满她?的?刻意疏淡,剜了她?一眼,头朝自己身?旁偏了偏:“我让你坐这,没听清?”
兰芙被他盯着浑身?发?毛,缓缓走到他身?旁坐下,可身?子却仍往外偏。
他将?碗移到她?身?前:“喝。”
兰芙促狭地望了一眼,匆匆低下头,捧着碗乖乖照做。
鱼汤虽极其鲜美,她?却无心?细细品尝,端起碗一饮而尽,将?空碗摆到他眼前,示意已经喝完了。
“墨时呢?”
“他是我儿子,我能把他怎么样,好吃好喝都送进去了。”祁明昀见她?顺自己的?意喝完了汤,话音才?清淡几分,“你瞧,一见面?便送我份大礼。”
兰芙听到墨时无恙才?松了口气,他手上渗血的?纱布令人触目惊心?,她?移开视线,任凭鲜红如何晃眼,也不多加过问一句,在腹中暗暗道:依墨时的?心?性,是真做得出来。
这父子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不知是谁如此有眼见,寻了两根大红烛点?上,灯焰火红艳丽,颇像成亲时新?房的?喜烛。
兰芙白皙滑腻的容颜随细碎光影映在祁明昀眼底,这一刻,他颇为舒心?,恍然怔神,似乎回到了当年在枣台村的?光景。
一桌三张盘碟,一灯两副碗筷,无旁人来扰,只有他们二人。
五年来,这是他最为惬意的一刻。
少顷,一角鲜红的锦布划开他眼底的?静谧与安详,耀武扬威地在眼前晃荡。
“来人,将这些东西通通丢出去烧了。”
“住手。”兰芙下意识出声阻止,她?不想?欠高晏什么,也不想?让他误会,这几份东西,她?想?原封不动地退回去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