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伯家的女儿兰瑶,比她小两岁,一贯会无理取闹,惹是生非,还动不动挂泪珠子,活像是谁欺负了她一般。
晌午时辰,家家户户应都在忙做午饭。兰瑶这时候来,还笑得这般殷切,准没好事。
“你来做什么?”她手中飞快地卷起彩线,并未抬头。
果然不出所料,兰瑶踱到她身前,先是拿过筐中绣好的锦囊端详,眉飞色舞地夸耀,“姐姐绣工真好,比兰薇绣得好看多了,我说她绣得难看,她还不乐意,要赶我走。”
“你少抬举我。”兰芙嘴角微扯,眉眼一努,欲吓唬她一番,“陈娘子给的一两银子的布,你这爪子若是弄脏了,我抓你去照价赔。”
兰瑶急忙放下锦囊,还作势吹了吹灰,终于提及来意,“嘿嘿,四姐姐,我娘让我来你家借两个鸡蛋,我家来客人了,等着吃酒呢。”
兰芙神情一转,面色涌起薄愠,“你家来客人关我何事?”
二伯母性情狠辣,只知贪利,从来都是只进不出的。
说是借,还不知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她又不是没吃过他们家的亏。
兰瑶听她断然相拒,倏然面露难色。阿娘撵她出来,她若是两手空空回去,少不了一通责骂,“姐姐,你就借我两个嘛。”
“不借。”兰芙伸出手指朝来路虚点,“走。”
兰瑶软磨硬泡,好话说尽都松动不了她一分,她愤然摆手,也不再好言好语了,跺脚噘嘴:“不借就不借,我告诉我阿娘去!”
“你只管告去!”兰芙不欲与她客气,厉声相驳。
正当兰瑶打算转身离去时,清润敞亮之声从后院传来:
“阿芙,你过来一下。”
是祁明昀在唤她。
“来啦。”兰芙以为他遇上不熟悉的棘手之事,即刻遥遥呼应他。
这声回应甜亮绵延,绝非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生出的语气。
兰瑶刚迈出的步伐又霍然回转,她目露惊色,靠近询问,“你屋里有男人啊?”
兰芙好不耐烦,不欲同她解释,起身推搡她出门,“你听错了,赶紧走。”
兰瑶没拿到鸡蛋,怕被阿娘责骂,在村里躲了一下午都不敢回去。直到傍晚天上落起雨点子,才缓缓往家走,途中还跌了一跤,溅得满身都是泥印。
家中早已摆好了晚饭,爹正坐在首坐吃酒,醉得满脸通红。
崔彩云见她灰头土脸地回来,起身就要去揪她耳朵,“死丫头,我让你去借两个鸡蛋,你一下午都不见回来,说!去哪处躲懒去了!”
兰瑶急忙躲开:“阿娘莫打我,莫打我。”
弟弟兰宝见阿娘又打姐姐,拍手大笑,菜汤全打翻了在崭新明亮的衣裳领子间。
“好了!”兰木严浑身酒气,似乎被吵得不耐烦,沉沉拍桌,“吵吵囔囔的,吃个饭都不安生!”
母女俩停了手,兰宝也不敢再笑,端正坐好。
“过来吃饭。”兰木严一踢凳子,示意兰瑶先吃饭。
兰瑶弱弱地坐到桌前,夹起一筷子青菜就低头往嘴里塞。
崔彩云夹了一块肉到儿子碗里,阴阳怪气道:“芙娘如今真出息,我们做长辈的借两个鸡蛋,又不是不还,何至于此嘛?徐露那扫把星把女儿教成这般目无尊长,也难怪她家多灾多难,个个死得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