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乌梅、陈皮、甘草做的,酸甜可口?,你尝尝?”文恪往前伸了?伸手,轻轻戳了?下?他的后背,荆溪又动了?动耳朵,慢慢转过?头,看看他,再看看他掌心那两颗小丸子,文恪莞尔:“真?挺好?吃的。”
荆溪眉头一挑,两指一夹,将那两颗丸子塞进嘴里。果真?如?文恪所言,酸酸甜甜,口?舌生津,十分美味。荆溪眼神一亮,又看向文恪,四周虽是黑暗,但那人的眼睛,却像一汪静谧的映着月光的泉水,宁静、漂亮、不可言说。
荆溪嗅嗅鼻子,忽然说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文恪一怔,想起泉边的那夜,脸微微红了?,他心想,还好?这里暗得很,看不清他的脸。
他道:“我每天见那么多?人,当然会有?别人的味道。”
“不一样。”荆溪摇摇头,“他的味道留在你身体?里。”
文恪:“……”
荆溪一点都不避讳,直言道:“我都闻出来了?,你别骗我。”
文恪耳根更红了?,荆溪却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叫曹若愚的,虽然看着笨笨的,但他灵根深厚,修为不低,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可他把味道留给你,说明他把你划进了?自己的领地范围,受他保护。”
文恪听了?,心头一动,想起那日柳惊霜所言,问道:“你当真?是只小狗?”
“我不是小狗。”荆溪莫名抬高了?音调,像是生气了?,文恪安抚道:“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只是说,你的原身,是只小狗吗?”
荆溪嘴一撇,不肯回答。
文恪又道:“十几年前,正邪交争,天下?大乱,夜城之中,魔族亦是流离失所,你,是不是也在其中?”
荆溪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妙,但还是不说话。文恪柔声?道:“按你的年纪推算,那时候,你最多?四岁。魔族之人,虽然生而为魔,可幼年时,与寻常人无异。你从小流落,想必吃尽苦头,说不定,当真?就是一只小狗,风餐露宿。”
“关你何事?”荆溪两手抱胸,又一次转过?身去。
“你是被叶星捡回去的?”
荆溪不答。
文恪哄着:“他于你有?养育之恩,作为报答,你便替他杀人。可我见你,本性淳良,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师父说了,你们这些人,最是油嘴滑舌,坑蒙拐骗,少来对?我说这些,我可不吃这套。”荆溪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文恪便不再作声?,又从袖中取出一小包包好?的丸子,塞到牢笼缝隙中:“这些糖都给你。”
“我不要这个。”
“我明后天不一定来。”
荆溪闻言,又耐不住好?奇心:“你不是每天都来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明天,不一定能?来。”
荆溪动也不动,文恪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良久,荆溪才背过?手,悄悄摸到那包糖,塞到了?怀里。
文恪从地牢里出来,撑着伞往回走,结果远远地,模模糊糊看见有团东西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这个时候,山体?滑坡是常有?的事情,文恪起先并不在意。但他朝前走了?两步,又想起,那地方下?面,就是思辨馆地库的入口?。那里有?他的藏书、药器和?已然逝去的年少。
若是堆积的石块多?了?,恐怕会压坏地库入口?,日后也不便清理。
文恪便走了?过?去。
“嗯?”
他看见了?一个人。
文恪身有?旧疾,又未与尤小帆见过?面,只当他是投奔临渊而来。出于谨慎,他便将尤小帆背回了?地牢,安置在了?先前周昂待着的牢笼里。
好?在尤小帆只是暂时摔晕了?过?去,并无性命之忧。文恪松了?口?气,擦擦汗,就打算离开。可路过?荆溪时,少年忽然叫住他:“你怎么背个人回来?”
“他晕了?,我怕他在外面,会被发疯的野兽吃掉,就先背他回来。”文恪如?实相告,可荆溪却往前挪了?挪,又嗅了?一通,眉头紧蹙:“那人不好?,赶紧杀了?。”
“为什么?”文恪不解,荆溪却猛地拉住他的手,文恪一愣,一个没站稳,就被拽了?过?去。
荆溪在他掌心闻了?闻,嘀咕着:“栾易山。”
“栾易山?”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文恪便提了?心,“你是说,我背回来的那个人,和?栾易山有?关系?”
荆溪想了?想,摆弄着他的手指,文恪见状,便想抽回来,可荆溪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神色严肃:“栾易山不是什么好?人,你可要提防着他点儿。”
“栾易山立场不明,可并未坑害我们。”
“立场不明的才可怕,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站在哪边,不知道他下?一刻,究竟是要帮你,还是要害你。”荆溪两手握住文恪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文恪默然片刻,却道:“我倒是认为,立场不同,不一定是敌人,立场相同,也不一定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