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也不直说,反问:“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应该去的。”陈彦摩挲着手掌,有些不安,“虽说山庄现已不复当?年,但如今天下共患难,我们?必没有避居一隅的道理。”
崔玄听了,并不意外,眼皮都没眨一下:“你想去,那?便去吧。”
陈彦竟是更紧张了些,小心翼翼的,似乎在向他确认这件事:“你不拦着我?”
“有什么好拦的?我也要去的。”
“我还想再多带点人?去。可山庄入不敷出,这次一去,恐怕真就后?继无人?了,等回头去了地下,师父会不会把?我的腿打断?”
“你真怕师父打断你的腿,当?初就不该猪油蒙了心,跟着明正扬坏事做尽。”
陈彦哑口无言,只是一个劲儿地搓搓掌心:“当?初是我不对,我——”
他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崔玄却轻轻笑了一声:“我马上去召集门下众弟子,你好好想想怎么说吧。”
陈彦一愣,崔玄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你既做了这大管事,就要有大管事的样子。”
陈彦支吾着,忐忑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他想,崔玄总归是念着同门情谊,向着他的,没有怨他怪他。
如此,陈彦很快就召集了门下众弟子。五柳山庄本就在正邪之战中遭受重创,已是回天乏术,前?些日子,他又?清退了明正扬的势力,眼下,偌大的庭院竟是站不满年轻后?生,举目望去,尽显寂寥。
陈彦心中五味杂陈,喉中酸涩,他清楚地知道这点人?根本无济于事,大乱已起,此刻下山无疑是水中投石,只叮咚听了个响。
但是——
陈彦正声道:“诸位在我五柳山庄修行,不过数年光景,多是少年意气,尚不知乱世险恶。此番召集各位前?来?,一是要告知各位,大难在即,天下危困,我欲前?往临渊,与其共商除恶大计。”
话音刚落,庭中弟子面面相觑,多有窃窃私语者,茫然不解。
陈彦又?道:“二是要告诉大家?,必行凶险,恐有去无回,若诸位不愿随我前?往,可自行归家?,他日有缘,再至我山庄学艺。”
庭中弟子哗然。
陈彦蓦然想起十二年前?,他也是这般立于庭中,听师父训话。那?时候,门中济济,多有表率,而今,已是没落。
想起师父,便想起姐姐。想起姐姐,便想起无数战死枉死的同门。陈彦哽咽道:“诸位年少,许多人?都不曾见过先庄主,见过师兄师姐。想当?年,我山庄苦守山城,孤立无援,先师更是以身殉道。如今同道有难,吾不忍其重蹈覆辙,虽是力薄,仍愿尽一份心力,免其心寒。”
陈彦说着,深深看?了眼这群年轻人?。他们?大多二十岁出头,正是大好的时光,若是另寻他路,也许会比在这里好上不少。
起码不会朝不保夕,生死难料。
陈彦默然而立,静静等待着结果。只见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年轻的姑娘,抱拳道:“大管事,弟子愿往。”
天阴沉沉的,那?人?的神情看?不太真切,可说话却掷地有声,陈彦一晃神,小声唤道:“姐姐?”
他念得太小声了,所有人?都没有听见。陈彦反应过来?,赞许地注视着她:“好。你叫什么名字?”
“尹晓棠。”
“好,陈某多谢尹姑娘仗义相助。”陈彦也毕恭毕敬地向她抱拳行礼。
尹晓棠微愣:“大管事言重了。”
“弟子亦愿前往。”
又?一人?站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二人?三人?,一个接一个,纷纷上前来。陈彦大为感动,只见崔玄匆匆而至,带了一个大铁箱子。
“这是什么?”陈彦觉得那?箱子格外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崔玄没理他,径直打开?,里头整整齐齐摆了些弓箭袋。
“这是师父从前?锻造的,之前?一直藏在武器库最里头,我检查了一下,都能用,锋利如新?。”
陈彦点头道:“好。”
他吩咐所有人?稍作休整,午后?即出发。
崔玄招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来?。陈彦没有多想,与他一道走到?僻静处,崔玄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一看?,里头竟是一颗光滑的蛋。那?颗蛋比寻常的鸡鸭鹅蛋都要大,几乎比得上陈彦一个拳头。蛋壳上若隐若现冰天裂纹,若不细看?,很容易忽视。
陈彦一愣:“这是,猎魂鹰?”
“再过三天就能孵化,你带着它,等它孵出来?,就能供你驱使。”崔玄说着,笑了笑,“我在塔楼废墟里找到?的,没想到?,这竟然还是活的,真可谓天无绝人?之路。”
陈彦不知为何,心生感动:“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