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恪低着?头,贴在他后背上:“我没事,你小心。”
曹若愚眯着?眼睛,盯着?前方那抹飘忽不定的白影,有些奇怪,嘀咕着?:“仙鹤飞那么快吗?”
他御剑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但依然追不上那只禽鸟。
“怪了?。”曹若愚两手结印,拂去那冰冷风霜,灵气?运转,文?恪也?觉得暖和?了?起来?。就在此时?,那仙鹤再度引吭,鹤羽零落,白影化光,一股陌生?又强悍的力量将曹若愚二人卷入其中。
天地逆转,江河倒悬。
一片白羽随风落入老人怀中,化作一根拂尘。
施未眼冒金星地从灵囊里钻了?出来?,毛茸茸一团,滚了?又滚,好不容易停下,就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一双长满老茧的手轻轻将他拾起,放在了?膝上。
施未胃里翻江倒海,没忍住,不管不顾地吐了?出来?。老人莞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清灵之气?散入肺腑,施未这才好受些。
“多谢。”小鸡崽蔫蔫地趴着?,勉强抬了?个头,待看清老人的脸,又是一惊,“钱先生??啊不不不,詹前辈?”
詹致淳捻须轻笑:“好些了?吗?”
“好些了?。”施未可不敢造次,偷偷瞥了?眼自己?吐出来?的秽物,很是尴尬,扑棱着?翅膀拂去那些脏东西,“晚辈唐突了?,还请前辈海涵。”
“无碍。是老朽请你来?的方式粗糙了?些,应是我向你道歉才对。”詹致淳拂尘一扫,那被弄脏的衣袍便焕然一新。
施未油然而生?一股敬畏:“前辈道法深厚,宽宥仁慈,晚辈,晚辈——”
他以头抢地,“晚辈恳请您指点迷津,救我一救。”
詹致淳莞尔:“这只小鸡崽,本就是来?救你的。”
施未一怔:“前辈早就料到?此事?”
詹致淳没有立刻回答,捻须垂眼,似有百般心绪涌上眉梢,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说来?话长。”
他注视着?施未,跟哄小孩似的:“你想从哪里听起呢?”
“自然是越详细越好。”
詹致淳被逗笑了?:“那可就太长了?,说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
他握着?拂尘的手轻轻点了?几下,忽地一声长叹:“八百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老朽平生?所遇形色之人数不胜数,但乔序那样的,不多见。”
“为何这么说呢?”
詹致淳沉吟着?,眼前浮现出他第?一次见乔序时?的情?景。
荒草丛生?的无人村寨,老树枯藤,鸦雀寂寂,流水无声,穿桥而过,一匹瘦马驮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自长满青苔的桥上走过。那人一身尘埃,满脸胡茬,躺在马背上喝酒,酒水洋洋洒洒从他嘴边滑落,也?不知?道喝进去多少。
本来?打算在这荒村歇脚的詹致淳,就倚着?高大的香樟树,沉默地望着?这位老兄。而后,便听见“扑通”一声,那人从马背上滚落,掉进了?小河之中,溅起一片掺着?夕阳余晖的水花。接着?,水面冒出一串长长的水泡,很快就没了?声息。
詹致淳没有出手。
没多久,那人终于从水里冒出头,冲着?自己?大声嚷嚷:“老头儿!你死了?吗?怎么不来?捞我一把!”
“乔序这人,就那样,尖酸刻薄,狠起来?能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詹致淳对施未说道。
他对乔序的第?一印象,便是狡诈。
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情?。
具体是何年何月,詹致淳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想过要结识这个人。
事实上,他们此生?也?只见过六面。
这是第?一面。
第?一次见到?乔序的詹致淳,已经在红尘漂泊七百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他第?一眼就知?道,乔序发现了?他,而对方故意摔下马,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很显然,乔序恼羞成怒。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不是詹致淳的对手。
荒村野草疯长,房屋倒塌严重,没有必要冒着?被埋的风险进到?里边。两个人便各自找了一棵大树,在上头休憩。偏巧,两棵树挨得不算远。
乔序睡得东倒西歪,最后几乎是挂在树桠上,腹部折叠弯曲,四肢摆来?摆去,活像过年串起来?的腊肉。詹致淳实难理解,直到?对方睡梦中大喊一声:“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接着?,乔序便一头栽了下来,痛醒了?。
詹致淳睁开眼,那人狼狈地坐在地上,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