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泊在书塾读过几年书,不为科举只为识字明理,可这句话他没听过。
她解释说:“意思是,如果父强,留在家乡发展更好,如果父弱,或没有父,也没有资源帮助自己,那么就要离乡闯荡才能有一番成就。”
“你看我们两个父母都不在了,留在江县也无人帮衬,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江县?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我们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爹说过,有很多地方我们见都没见过,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江县又有帮派作乱,又有黑莲教渗透,听说还有魔宗的人,我爹也死了,何大勇也死了,我怕以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生存,好想找个更好的地方,没这些帮派魔教,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你觉得呢?”
她其实是在给他打预防针,省的自己突然有天要离开江县,他没有准备。
所以这预防针打完她就闲了,轻轻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程简泊内心是不想离开的,但又觉得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顿了好一会,他才问:“那去哪儿?”
却没有等来回复,直到许久他才敢侧头,看到她窝在自己旁边,面朝着他睡着了。
面容娇艳如花,映照着世间的美好与纯真。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移开视线望着房顶,他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他是在问自己。
何雪樱认为他不想离开江县,但其实,当她说到外面世界很大,想去外面看看,想找个更好的地方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就心动了。
江县留给他太多不好的回忆,幼年丧母,童时丧父,寄人篱下,又有梦中矿洞的噩梦记忆时时纠缠。
有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过去,还是梦里,这些对他而言都颇为沉重。
如果能离开这里,能离开江县,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是不是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不幸,苦难也将从此离去,未来会更好,会去更好的地方……
何雪樱只是给他开了个头。
程简泊却想了许久,越想眼睛越亮,心里越怦怦直跳,仿佛要摆脱枷锁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睡着。
睡梦中他又梦到了噩梦般的矿洞,里面的人每日都要挖矿,如果不挖到数量,就会被守矿人拳打脚踢鞭子抽,打得半死不活的,挖不了矿了就丢去喂狼,残忍至极。
矿洞里的人,不,矿洞里的鬼,只能每天一边痛苦一边挖,麻木地挖,浑身的肉烂了也在挖,他们不想活着的时候被狼撕扯身体,那种痛苦,那种压抑,让人难以承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人会对何雪樱有那么大恶意,每当他支撑不下去。
他就会在地上写三个字,何雪樱,那字歪歪扭扭,因为他手指都折了,血肉模糊,用血写出来血字,仿佛带着滔天的仇恨。
这种仇恨直接影响到程简泊,他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又一次被汗浸湿了,他喘息着平复着心中的怒意与焦躁。
不断地告诉着自己,这是梦,是噩梦!不是真的。
直到气息平稳后,他才扭头看到不知何时圈着他手臂,依赖地偎在他身边的少女,她青丝如瀑,发丝柔软地垂落在肩头,少女肌肤若雪,细腻如瓷,就算梦中,也微微扬起的嘴角,好似天生有春风拂她面,看着便暖人心扉……
有那么一刻,他心中突然兴起了一丝庆幸,他庆幸,幸好他不是梦中的自己。
若夜晚的世界就像他的黑夜,那醒来世界就是他的光明……
……
第二日匆匆吃过早饭,两人离开客栈,程简泊找了辆马车,雇了车夫赶路去何雪樱说的滴水洞。
程简泊坐在外面,跟车夫坐,何雪樱则坐在马车里,她掀开帘子不断看着外头,凤栖县有不少村子,滴水洞离县里不算太远,但也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据车夫说,滴水村是个大村子,人数高达两千人了,出了不少能人。
何雪樱想了想,掀开门帘跟赶车的车夫打听:“师傅,你知道滴水村有户姓崔的人家吗?”
赶车的马夫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戴着一个草帽,他望了眼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他想了想道:“崔姓人家?那村子可是大村,早年合并好几个小村子,姓氏可多了……叫崔什么?”
崔什么?这可问住何雪樱了,书里这个崔姓人家没有提名字,是个小到没有名的小炮灰,她怎么会知道,只知道姓崔,想到什么,她又问道:“叫什么不记得了,但是他家里祖上有人入了仙宗,后来家道中落,祖宅在滴水洞……”
一提入了仙宗,车夫知道了:“哦!你是说他呀!他叫崔玉,之前一直在县里做小吏,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冤下狱,放出来后差事也没了,只好全家回了老家,这还是去年的事儿,不过最近听说,他们崔家有个儿子,独子得了一种怪病,天天吐血,他求爷爷告奶奶,卖光了家当,正在四处寻灵物要给独子治病呢。”
“卖光了家当?”何雪樱当即蹙起烟眉,难道她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