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砍个普通的小妖,都要用力士符,赶路必须神行符,还有其他的符咒丹药,也算是一笔大花销。
逢雪想了会,见沈玉京依旧立在身边,侧过脸,问:“师兄,还有什么事吗?我应当都和你说了吧,这件事相关的,蔓山君、白花教……我所经历的一切,已经详尽描述。”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心中的邪庙,和叶蓬舟身上的桃香。
她等了会,不见沈玉京说话,便抬眸望去。
沈玉京正望着她。
黑眸沉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如百年的霜雪。
逢雪觉得不自在,和前世杀死自己的人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悄悄攥紧掌心。但她能怎样呢?前尘往事难以说清,最后那一剑,也只是仙君在斩杀地上的妖魔,消灭世上的邪恶污秽。
只是她与邪祟为伍而已。
她不再想和对方有过多交集,咬紧牙关,按下拔剑的冲动。就让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她过她自己的独木桥,这一世,只想用手中剑,护全身边人。
可是沈玉京为何还在这呢?
在山上的时候,沈玉京可不怎么搭理人。
逢雪觉得奇怪。
沈玉京默了片刻,忽而开口,说道:“你发现蔓山君后,本应直接向山中求助。”
逢雪抬睫望他,“那样便来不及了。”
沈玉京面无表情,说:“本事不济,偏要逞强,你就没有想过,若是那时候,我没有及时赶来呢?”
“啪!”逢雪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什么意思?几只小蜘蛛而已,就是你不来,我也杀得了!”
沈玉京垂着眼睫,面孔苍白,一声不响立在逢雪面前,好似尊精雕细琢的玉像。
他没有说话,逢雪心中那股莫名的火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全堵在了胸口。她心中发堵,一时想说:“除魔卫道,就只许你这样的人来做,我只有凡俗之剑,就不配斩妖除魔了吗?”
又想说:“仙君好了不起,都杀我一次,还要怎么样?”
但话到嘴边,又尽数吞了下去。
她不愿低头喋喋自己的委屈,也觉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啪哒。”
窗扉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好似鸟儿在啄窗。
逢雪移开目光,望向了窗户,准备起身赶客。
但沈玉京似回过神,往后退了小半步,白衣曳过清瘦的腕骨,袖袍下,手掌微微攥起。
他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逢雪“嗯”一声。
沈玉京快速转身,走到了门前,低下眉眼,手按在冰冷的门上。推开门,院中的秀美春光连带春日明媚温暖的暖阳一同跃入他的眸中。
他愣了片刻,在扑面而来的春色中恍惚一瞬,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屋里的少女。
少女却已来到了窗前,推开雕花窗扉,在她的窗外,候着的不是啄木的鸟儿,而是坐在桃花树上的少年。
满树淡粉桃花,叶蓬舟一身红衣,坐在花树上,伤未愈,面孔苍白,眼睛却明亮如星。他手里握着一枝桃花,簌簌拂在逢雪窗上。
看见逢雪开窗,少年弯起眉眼,笑道:“小仙姑,春光正好,不如出游?”
逢雪:“现在你不该在床上好好养伤?”
叶蓬舟不在意地说:“躺床上能养什么伤?张家的人也太迂腐了,天天逼着我喝药,就是不肯给我尝一口酒。岂不知世上仙药莫过于壶中之物,一醉消百病,一醉解千愁!”
他跳下花树,把桃花枝递过来,热情邀约,“小仙姑,我听说宁镇有酒肆专酿桃花酒,你是想躺在床上生锈,还是想同我出去喝个痛快?”
逢雪接过花枝,随手一掷,插入墙角花瓶中。她在屋里早待腻了,翻身跃过窗,跳入一园烂漫的春色中,去赏桃花、喝美酒、吃糕点。
这是她今生看见的,第一抹灿烂的春光。
逢雪一直没有回头,也不曾看见,门边的沈玉京神色更冷,面上如覆上层冰雪,春日的暖阳也无法融化眸中冷意。
叶蓬舟看见了,却没有说,朝那如孤松独立的人影一扬眉,嘴角笑意更盛,灿若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