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辰立刻一蹦三尺高跑到赵照身旁,徒留赵雷扶着县令精光的上半身。
“啊!昭昭,这是刺青?和今天自尽的那群人身上的刺青好像!”顾槿辰指着县令惊呼。
“没错,是刺青。”赵照捏着下颌分析,“但县令身上的刺青比那群人身上的刺青要大许多,花样也更繁杂,我怀疑,异族是以刺青大小来论尊卑。”
“什么刺青?什么异族?”县令夫人停止叫唤,她看向县令身上的刺青,喃喃道,“难怪老爷沐浴时从不让妾身近身,夜间……也从不燃烛,就连妾身和老爷大婚,新婚夜也不许妾身点红烛。”
说着,县令夫人看向身后一位身穿鹅黄衣裳的女子,她对赵照道:“大将军,淑儿很得老爷喜爱,老爷夜间去她房中偶尔会彻夜点烛火,她可能知道老爷身上的一些秘密。”
说完,县令夫人瘫坐在地,跪爬着去拉扯赵照的衣裳:“大将军,妾身真的对老爷是异族一事一无所知,妾身,妾身只以为老爷贪了点民脂民膏,真的不知道他犯这么大的错!将军,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妾身还有妾身的儿女都是清清白白的大夏人!”
“是与不是,我自会查清。”赵照扶起县令夫人,“夫人若真的清白,那就带着儿女好好待在县衙,不要做一些画蛇添足引人误会的举动。”
“妾身一定听将军的话!”县令夫人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往赵照手里塞了把钥匙,“将军,这是塞城西郊一座老宅的钥匙,里面有上万石存粮,是塞城前几年交完粮税剩下的,老爷让我用存粮管一大家子的吃喝,如今我把它交给将军,将军可否让妾身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赵照嗤笑一声,道,“夫人,您和县令大人公粮私用,怎么,现在事发把没吃完的公粮上交,这也能算功劳一件?”
县令夫人缩了缩脖子,眼神不住瞥向那名叫淑儿的女子,然后又时不时瞥向赵照,用眼神无声控诉。
赵照好笑道:“淑儿一事,夫人提供的消息若真的有用,本将军自然会算在夫人头上,但功是功,过是过,并不会功过相抵。”
县令夫人眼神愈发幽怨,赵照拍了拍她的肩,道:“夫人不必担心,若您只是奉县令之命用塞城粮税供养县令一家,那按大夏律法,您和您的儿女罪不至死。”
说完,赵照不再逗留,她让赵熹绑住淑儿,把她带回赵宅审问。
为防止淑儿自尽,赵照欲让人堵住她的口舌,没想到,淑儿立刻跪了下来。
淑儿哭诉道:“大将军,妾身是无辜的,县令大人宠爱妾身没错,可从来没告诉妾身他是异族人啊!”
“你当真不知?”赵照蹙眉道,“县令既然愿意把刺青给你看,那难保他不会忍不住透露什么消息?你再仔细想想。”据她两辈子审问奸细的经验来看,孤身一人在敌国做奸细是痛苦又寂寞的,这寂寞一旦有了一个小出口,那人就会忍不住倾诉,虽然对方可能并不明白他在倾诉什么。
淑儿顿了顿,抱膝仔细想了想与县令相处的事谊,忽然,她道:“将军,自从您来塞城不久,老爷来我房里的次数明显增多,每次看我他总是欲言又止,妾身能看出老爷是想和妾身聊些什么,但每次老爷都忍住了。”
从她来塞城不久?那应该是上辈子的奸细果真也来塞城了!他一定偷偷和塞城县令通风报信过!
赵照心底有些毛骨悚然,果然……她的副官里有异族奸细,虽然重生时她就猜到了这一点,但真的印证后,她还是难免失落。
这时,淑儿突然跳起来道:“将军,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老爷生前常常和妾身讲胡人的故事,尤其喜欢讲大夏和胡人的战争故事,老爷睡梦中还喊什么‘胡儿’‘胡儿’,将军你说老爷是不是胡人啊?”
她上辈子就是被胡人杀死的,赵照点头,淑儿得了肯定有些飘飘然,她凑近道:“将军,老爷说胡人喜欢吃生肉,还从小就能和猛兽搏击,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赵照无奈道,“淑儿夫人,您还能回忆起一些别的消息吗?”
“哦,我再想想,”淑儿低头苦思,半晌,她道,“将军,我又想起一件事,老爷有次醉酒,和我说胡人很奸诈,喜欢从大夏的流浪儿中捡人培养,然后再把自家女儿嫁给那些被胡人养大的少年。等少年娶妻生子,胡人就会用妻子儿女的性命威胁那些大夏人去大夏当奸细,那些少年本就是大夏出来的,身形并不似胡人高大,所以他们当奸细基本没人怀疑。”
顿了顿,淑儿又说:“不过,老爷说那种奸细很难培养。因为你首先要捡到一个健全的流浪人,然后那个流浪儿必须特别聪明才值得培养,但聪明的流浪儿长大后一般很自负很叛逆,未必愿意娶胡人的女儿,就算娶了胡人的女儿,若那少年是个负心人,那你扣留他们的妻儿也无用,就算前面一切顺利,那少年还必须成功混入大夏官场才是成功的奸细,所以每个那样的奸细都很珍贵,除非必要,胡人是不会让他暴露身份的。老爷说着说着忽然流泪了,将军,你说老爷是那种奸细吗?”
闻言,赵照若有所思,塞城县令啊……
“县令不是被胡人养大的奸细”赵照道,“不过,他阿父应当是,他阿父当年也是塞城县令,后来他考中进士后接了他阿父的位置,就在他接任塞城县令三月后,前任塞城县令就突然染疾暴毙,如今看来,那前任县令应当是培养好新继承人回胡人那和妻儿团聚了。”
“啊……”淑儿有些失落道,“那老爷是被留下的孩子吗?有些可怜啊……早知道我今天下午得到老爷死讯就不偷偷笑得那么开心了。”
“行了,”赵照道,“淑儿,你这段时日就先住在我隔壁的厢房,若想起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等塞城安定下来了,我就放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