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木抽了抽嘴角,伸手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孙修成扶了起来,“老大呢?不是说找着了吗?”
“木头,我平生就你这么一个知己,若我死了,明年今日记得来祭我。”孙修成想了想,一脸认真地叮嘱,“记得带上好酒好菜,京城水井坊的酒中仙就可以,菜的话我喜欢吃肉,别的不挑。”
……水井坊的酒中仙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坛,还是一坛难求,你怎么不上天呢,喝了是能成仙怎么地?
大概是殷木脸上不情愿的表情太过明显,孙修成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我都要死了,你连祭我的酒菜都不舍得出?”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殷木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不懂……”孙修成悲伤极了,然后又坚强地道:“大人让我们今夜亥时到舒家医馆去找他。”
殷木点点头,又有点不可思议,“没想到你是对的,竟然还真被那个混混找到了,果然找人这种事情还是要找地头蛇啊。”
孙修成更悲伤了。
赵重衣拉着如玉匆匆往回走,跟后头有狗撵着似的。
周温然看出了这姑娘的紧张,她这样害怕,还是冲出来帮他了……周温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软成了一团。
“你别怕,没事的。”赵重衣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她,以为他被吓着了,赶紧出言安抚他。
周温然愣了愣,随即无声地笑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别怕,没事的。
这话他已经十多年不曾听过了。
周家世代文官,唯有周家长房的周钰是个武将,周钰是他的父亲,也是他年少时最崇敬的人,十二岁之前,他在一片锦绣膏粱之中长大,学的是君子之道,所见所闻都是善意和光明,读书学艺也拜得名师,平时若擦破一点油皮,娘亲都会红了眼睛……十二岁那年他父亲领兵出征南襄,不知何故阵前失踪,被疑通敌判国,周家长房尽数被诛,唯有他,因为深得祖父母喜爱被保了下来,却也判了流放。
从此他的人生截然不同,休说擦破一点油皮,哪怕断胳膊断腿,都再不会有人同他说一句别怕。差点饿死街头时,为了活下去,他连小女孩的黑面馒头都骗……什么脸面什么君子,哪有活下去重要。
“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乱跑呢?”
正沉浸在过往的思绪中,耳边忽然传来小姑娘的声音。
周温然回过神来,“我去买鱼。”
赵重衣看了一眼他手里还鲜活的鱼,想起是自己同冯婆婆说吃腻了鸽子要换换口味,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吃什么不行呢,又不是非得要吃鱼,你身体还没好,又不认得镇上的路,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她今日能下得床了,便想去厨房转转,结果听冯婆婆说如玉出门买鱼去了,他身上尚有余毒,还失了忆……她到底有些担心,便打算出门去寻一寻他,结果就见到他被天骑阁的人给堵住了,还好她来的及时,不然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小姑娘唠唠叨叨着,周温然静静地看着她,非但没有觉得烦,还觉得她唠叨的样子十分可爱,充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温暖而真实。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遇到谁了?那是天骑阁的人!”赵重衣见他一副不受教的样子,决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听说天骑阁的阁主如今就在东篱镇,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你小心点不要被他遇到,那位阁主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若今日你遇到的不是他的属下,而是他本人,说不定你就回不来了!”
“……”
“你知道天骑阁的阁主吗?”小姑娘一本正经地问。
周温然摇摇头。
“传闻他行事十分狠辣,出手必伤人命,而且不讲情面,不通情理,在京城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小姑娘一脸认真地说着天骑阁的阁主有多么的可怕,脸上带着活灵活现的表情,那模样不像是在形容一个人,而是在形容什么大魔王一般。
周温然心里顿时一阵五味杂陈。
“所以以后不可以出门乱跑,要小心行事,知道了吗?”赵重衣觉得自己应该铺垫得差不多了,最后总结道。
“……知道了。”周温然乖乖点头。
“那你又知不知道自己身体还病着,不该出门乱跑呢?”舒母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幽幽地响起。
“……”赵重衣讪讪地转过身,便看到舒母喷火的眼神。
她告诫自己如今是舒小满,不是赵重衣,她借着舒小满的身份,就不得不听她娘的话,只得默默被揪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