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若只是如?此?,就好了。”黎思之目光微沉。
“还有其他事?”
黎思之摇摇头,没有细说,而是问他:“那株红蕊白梅怎么样了?”
“今年花期提早,花开盛大,比往年更好看些。”
“那便好。”黎思之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大管事邀他夜里同赏梅花,并未告知他庄上近日发生的事情。
孙夷则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中多?生困惑。这黎思之与大管事谈话间十?分熟稔,想来对彼此?也是知根知底。那么梅树一事,黎思之又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呢?还有,为何大管事只是软禁了自己与傅及,却不在黎思之面前提起此?事?按理,庄上闯入不速之客,大管事完全有理由告知黎思之,可现在,却按下不言,又是出于什么考量呢?
孙夷则静静等待着,直到黎思之问起庄主,大管事摆摆手:“庄主说,要到夜里才能归庄,到时候,我们直接在梅树下见面即可。”
“也好。”黎思之没有任何异议。
好怪,孙夷则疑虑重重。
黎阙那只小白猫出了院子,就四处撒欢,黎阙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面,由着它上蹿下跳,跟在自己家里似的,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妥。这一下,就出了岔子。
那小白猫跑得?太快,一头钻进?了正在洒扫的花园中。那院中仆役正低头干活,根本没注意到有个小东西跑了进?来,有个腿脚不好的被它绊了一下,踉跄着栽倒在地。那小白猫也吓了一跳,呲着牙乱叫,冲过?来对着那摔倒的仆役又抓又咬。那仆役抄起扫帚驱了它一下,恰好被黎阙撞见,又重重挨了一脚。
“哪来的不长眼的,敢打我的猫?”黎阙心疼地抱着他的小白猫,又不解气?地狠狠踢了那仆役几?下。他一早看出来那人?腿脚不便,就下了狠劲往那条伤腿上踹,那人?疼得?脸色煞白,却硬咬着牙不肯求饶,还是另几?个仆役跪下来求黎阙,对方才罢手。
“黎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那些人齐齐讨饶,黎阙呵斥道:“打我的猫,他有几?条命够赔的?要不是看在庄主的面子上,我早让人?将他打杀了!”
那些仆役大气?不敢出,只顾磕头,有个年长的,按着那瘸腿的仆役给人磕头,黎阙也装看不见,出了气?,扭头便走。
那些人?见他走远,这才松了口气?。那瘸腿的青年捂着伤处,低头不语。那上了年纪的仆役看他可怜,就语重心长地劝道:“别难过?了,咱们就是贱命一条,招惹上黎阙,就是咱们活倒霉。”
青年沉默不语。
那年长的拍拍他的肩,叹了一口气?:“你?就是运气?不好,那小畜生硬往你?身上撞,害你?摔了不说,还抓你?挠你?又添新伤,但能怎么样呢?你?万不可与黎阙起争执,否则,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定是你?。”
青年依旧低着头,不吭声。
对方又扶住他:“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去歇歇吧。”
“不劳,我自己能走。”青年道了声谢,就吃力地起了身,步履蹒跚地走了。那年长的仆役看了连连摇头,只能自己干活去了。
青年好不容易走到无人?的角落,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扶着墙,终是忍不住红了眼,低声啜泣起来。他断断续续哭了会儿,再擦干眼泪,继续朝前走。
这时候,从墙头上跳下来一个人?,携着午后的日光,潇洒又灿烂地出现在他面前。
青年愣在了原地。
傅及转过?头,看了看他,笑着:“抱歉,我出来转转的,结果迷路了。”
青年支吾着,不敢看他。
傅及“咦”了一声:“你?受伤了?”
青年局促地缩了缩脖子:“没,没有。”
“没有吗?”傅及指了指他的伤腿,“全是鞋印子,而且你?现在站着,重心全在另一条腿上。”
傅及注意到他的手背上也有许多?抓痕,赤条条的血线清晰可见。青年闷不做声,傅及从灵囊中翻出伤药,塞到他手里:“给?,这个药效很?好,我师父特制的。”
青年又是一怔,捧着那沉甸甸的瓷瓶动也不动。
“我现在送你?回去?”傅及见他这副凄惨模样,心生不忍,对方却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不劳您。”
他指了指西北方:“那边有个偏门,出了右拐,直走就可以?回到厢房。”
青年说着,快速看了眼傅及,又立刻移开了目光:“你?快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傅及见状,便没有太强求,只叮嘱他路上小心,就要离开。那青年忽又叫住他,郑重地道了一声谢:“您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青年总是低着头,不去看他,说话也谨小慎微,看着就是个易受欺负的性子。傅及打量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好,你?保重。”
“嗯。”
傅及很?快消失在了青年视野之中。
午后的日光照不到这阴暗角落,高大的墙壁投下一片厚重阴影,一点点压在青年身上,这一刻,任何影子都是有分量的,它犹如?肆虐的洪水猛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些挺拔的脊梁。
青年捏紧手里的瓷瓶,长长叹息着。
傅及被软禁,即使?偷跑出来,也应该去往大管事那边才对。如?今却在这犄角旮旯里撞见自己,这必定不是偶然,而是傅及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