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的双眸定定盯着膝上的白团子,眼底神情?复杂。
陆钰的观察力很敏锐,方才一番揉捏,寻常孩子早就哭出来了,这个“弟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呆呆愣愣的,不是个哑巴也是个傻子。
是天生的吗?母亲知不知晓?父王呢,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傻儿?子吗?
那男人精明一世,如若知道自己?生了个傻子……想到这里,陆钰低下头,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短短一天,他心里走过了九曲十八弯,那些愤懑与不平忽然消失了大半。如今再看怀中?的宝儿?,竟也没有当初那么碍眼。
不管是哑巴还是傻子,都不足为惧,他还是他们?唯一的、健康的孩子,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思及此,陆钰忽然对这个软呼呼的小东西产生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他擦了擦宝儿?唇角的口水,没嫌脏,第一次真心称呼他——“弟弟。”
“弟弟?”
“弟弟——”如同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他连叫好几声,宝儿?是不可能应他的,丫鬟看着喜怒无常的小主子,没一个敢吱声。
陆钰不在乎,今日是他的生辰,听说在生辰日许愿,天上的观音娘娘会听见,满足地上凡人的愿望。他今日就许愿,希望弟弟永远痴傻。
他或许可以尝试接受他。
世人皆知镇南王世子端方守礼,他可以做一个好世子,一个好儿?子,自然也会做一个好哥哥。
陆钰唇角噙笑,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忽地,膝盖处传来一阵湿热,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呀!”
一旁的粉衣丫头瞪大眼睛,“小公子怎么这时?候尿了?来人哪,快去拿块干净的尿布。”
说罢,她小心翼翼对陆钰道:“世子,请把小公子交给?奴婢吧,您去隔壁耳房换身衣裳。”
陆钰一动不动,旁人都叹世子爷镇定自若,小小年纪就有大将之风,殊不知他是神色呆滞,膝盖处又湿又粘,他此刻什么心思都没了,耳边里只有两个字,尿了……
过了许久,他黑着脸,咬牙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
他有轻微的洁癖,回去不知要泡多久的热汤。懵懵懂懂的宝儿?似乎知道自己?给?自己?报了仇,忽地眼睛一眯,笑成了一个月牙,弯弯的,漂亮极了。
“……”
陆钰脸色更黑了。
***
宁锦婳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
等她幽幽转醒,周围一片静谧,暮色四合中?,身边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床边的余温也没有了。
她撑起酥软的身子,打开窗子,起床穿衣用膳。
宋太医妙手?回春,说的也是字字箴言。宁锦婳心里憋了太多事,如今自以为什么都说开了,宝儿?有惊无险,她也能留在京城陪钰儿?,就连那青梅竹马的夫君,关系也缓和?不少。
她心里痛快了,身体也就舒服了。她精神头十足,不仅乖乖喝了药,晚膳也多用了两碗,看得抱琴和?抱月心里高兴。
抱琴喜道:“主儿?,这道鸡丝糯米粥可还入口,我再吩咐厨房做一盅?”
宁锦婳摇摇头,她伸出手?,抱月躬身递上一盏清茶,宁锦婳漱了漱口,掩嘴吐在了漱盂里。
“够了,够了。”
她扶着腰起身,无奈道:“我今晚用得太多了,得出去走走,消消食。”
“不多,您一天没用膳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抱月俏皮地接话?,俯身搀着她的手?臂,道:“那咱们?去后花园走走。”
“主儿?,你们?别把奴婢忘了呀。”
抱琴可怜兮兮道,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碎碎念,“奴婢也要一起去。”
抱月嚷道:“哎呀抱琴姐姐,你别忙活了,快来。”
婳棠院不缺下人,只是宁锦婳习惯了两人伺候,不喜旁人进?她的房间。抱琴知道她这个习惯,闻言笑了笑,三下五除二拾掇好残局,和?抱月一左一右拥着她出门。
刚出门,一阵冷风骤然袭来,抱月看着天色,道:“呀,估计一会儿?就黑了,奴婢去打个灯笼。”
她性格跳脱,也不等人回答,风一阵地跑了过去,剩下错愕的抱琴和?宁锦婳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