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佛经时,我就在旁边。我怕绍布没有准备将我送回京城,感觉到旁边有人,便趁绍布结账时,偷偷问旁边的人,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那人好心告诉我,若靠车马,不出五日即可抵达京城。
原来绍布没有骗我。
买佛经回去的路上,我听到有人吆喝卖香烛纸钱的声音,脚步不由一顿。绍布注意到我的停顿,也停下步子,“怎么了?”
我闻声将脸朝向香烛店的方向,“我可以买点香烛纸钱吗?”
绍布没说什么,给我买了。
在上马车赶路前,我让绍布给我找了块无人的地方把香烛点燃,再架一盆小火。
我将纸铜钱丢进火里,口里低念佛经。绍布在旁沉默许久后,冷不丁问我:“你在给谁烧纸钱?”
我顿了下才说:“一个故人,你不认识。”
“你可以跟我说说,今日不是中元节,你为什么要给他烧纸钱?”绍布说。
我知道我不该跟绍布提林重檀,但也许是我最近总是想起林重檀,也许是林重檀的事情在我心里憋了太久。
“因为我想让他赶快投胎。”我说完,口里念出超度经文,超度经文里必须要有对方生前的生辰八字,方能叫对方往生。当我说出林重檀的生辰八字时,我似乎听到旁边有奇怪的动静。
但我并没有注意,而是一心将超度经文念完。我和林重檀此生纠缠太多,我只愿他来世与我再无瓜葛,实现他未尽的抱负-
不知道是不是北国人与我们这边的风俗习惯不同,自从我那日当着绍布的面念了超度经文,绍布重新变成那个沉默寡言的绍布。他很少跟我说话,快到京城的前一日,他更是彻底不跟我讲话了。
而我并没把绍布的奇怪太放在心上,因为我眼睛已经能睁开,也能看清点东西了。
我没有把我眼睛的变化告诉绍布,我还记得绍布说要拿我换城池的事,我想逃跑。
因此当他将饭菜端到我面前,拿起筷子喂我时,我依旧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张嘴用膳。
每次用膳都是我先吃,随后才是绍布。很快,我用完膳,坐在一旁端着水慢慢喝,过了一会,我听到面具搁在小几上的清脆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二狗,收到小笛烧给你的钱了吗?
被超度的二狗:……
第89章小雪(5)
据说北国人饮血茹毛,可我这段时间跟绍布接触,觉得他本人其实很文雅讲究,比如他在用膳一事上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他大概真的是贵族出身,也许北国人也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凶悍。
用完膳后,绍布从马车里走了出去。我听他出去的动静,偷偷扯下覆眼软纱带。
马车车窗处的簟卷已被卷上去,裹着暑气的夜风拂落我面上,我从车窗望外眺望,外面月色不明,远方树影重重,如鬼魅夜游。
我反复遮住自己左右两只眼,我今日看的东西比昨日要更清楚了,昨日看东西还有虚影,现在已经不会了。
过了好一会,我隐隐听到绍布回来的动静,连忙又将软纱带重新绑回去。绑的时候,我注意到小几上的面具,绍布没将面具戴回去。
几乎我刚绑好眼上的软纱带,绍布就上了马车。他坐在马车里,一如既往地不说话。按照往日,他估摸着再过两刻钟就会带我去沐浴。但绍布似乎也觉得两人坐于一块,不讲话太无趣,不一会,我听到吹乐器的声音。
绍布吹的曲子是我从未听过的,其调悠扬,其音浑厚,乐声仿佛引着我去到了塞外。
我从未到过塞外,对塞外的了解也仅仅限于书上。有笔者写那是一个不亚于江南水乡的好地方,低头见牛羊,举头照红日,苍穹辽阔泛着幽蓝,笼罩着无边无际的草地。也有人说那是极苦极难之地,风沙尘土,吹得人夜夜流泪。
听着乐声,我偷偷睁开了眼。因天气炎热,所以我眼上的缎带前两日就换成了软纱带。软纱布虽轻薄,但我也只能略微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并看不清绍布手里拿的是什么乐器。
外面忽地又下起雨,下的还是暴雨。我坐在窗边,飞溅进来的大颗雨珠砸在窗沿、我的手背上。我的脸上也落了几滴雨,我看到人影动了,连忙闭上眼。
原来绍布是过来将簟卷放下的,我嗅到他身上的香味,里面还夹杂着我熟悉的药香。
我听到他放下簟卷,却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动静,车厢里诡异的寂静与外面的雨声截然相反,就在我以为自己视力恢复被发现时,绍布终于开口,“你眼睛上的纱布被打湿了,换一条吧。”
我心虚地唔了一声,又点点头。随即,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后脑勺,我感觉到绍布在解我面上的软纱带。马车蓦地晃动了下,我本能地睁开眼,而此时,绍布也解下我眼睛上的软纱带。
猝不及防进入眼帘的一张脸让我怔愣在原地。
我应该是眼花了,或者是在做梦,不然我该怎么解释,我看到的人是林重檀。
我面前的这张脸不是我在客栈看到的面具下的脸,这张脸完好无缺,一点伤痕都没有。
他是林重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