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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2页）

他想起：人心是多么的虚伪和险恶。刚入席时，李傕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的，而宴会前的几句话，讲得简直比唱的还动听。他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大变脸，且不容我的分辨，没了一点儿我进行解释的余地，就把我处死了。真比猛兽还猛，比蛇蝎还毒！他要求别人对他绝对的忠诚，却一点儿容不下我存有一丝一毫的友情。韩遂，我从小儿的同乡，就一定要除掉他？

樊稠魂的恐惧感渐渐减淡了一些，但他对李傕的杀戮之仇却没有丝毫的淡忘。他想：天道轮回，他李傕一定会遭报应的。

樊稠魂吸纳着天地间的元气和草木水果之气，过了数日，他想：应该回家看看妻儿了。

樊稠魂在深夜里飘移到家。他从窗户的罅隙里向里窥探了一下，妻子好像睡着了。他缓缓地移动，到了妻子的床前，才看得比较清晰：妻子的脸皮包骨头似的，好像瘦掉了好几层膘了。一定是因为我而哀伤过度瘦成这样的。樊稠魂忽然产生了一种要流泪的感觉，但他毕竟是男子魂，他忍住了。他生怕触碰到妻子，他就着床前的踏板轻轻的睡下。渐渐的，开始托梦给妻子了。

他还没有开始说话，妻子首先流下了眼泪，道：“你回来啦？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伤心，后悔，因为我想到了有危险：你于李傕不忠不诚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能保证你身边没有李傕的耳目？你既已对他不忠心，他能真心待你好吗？可惜啊，我想是想到了，但就是没有往深层的想，没有警觉起来，没有重视起来，不曾有预见性，因而使你遭此大难。要不然，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去啊！我让你躲到深山里去，……”

樊稠魂：“夫人的话只说对了一大半。你确实是比我敏感，也比我警觉。可我就是被胜仗弄糊涂了。再说，我哪里想到李傕竟如此的狭窄、残忍、歹毒呢？我的功劳毕竟远远大于过错的呀。——夫人刚才说的逃跑，就一定逃得掉吗？逃得掉和尚，逃得掉庙吗？全家人往哪里逃？除了我们完全彻底离开了他的地盘！在这种暴虐之徒的地盘上，要么服从和忠诚，要么去死，要么逃走，——如果逃不了的话，那比死还要惨啊。因为他会虐杀你。”

熟睡的妻子：“是的是的，想到这些，多么叫人堵心啊。”

接着妻子在梦中咳嗽了一声。她醒了。樊稠魂的托梦逼迫中断。他只得迅速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樊稠魂又飘移到了儿子居室的窗口。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个子已经接近了成年人。樊稠魂贴着窗户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他又从门的缝隙里静静挤进去，到得儿子的床前，可是床上的被褥瘪瘪的：儿子根本不在床上。樊稠魂想：这深更半夜的，儿子到哪儿去了呢？他想去问妻子，可妻子已经完全醒了，怕再也难以托梦给她了。他只得失落而怀着疑惑地退了出来。他想：如果实在望不见儿子，也只能作罢了，只能下次再回来了。

就在心怀失落满心疑惑之时，樊稠魂忽然发现西边人家的屋内透出灯光。莫非儿子在西边邻居那儿？儿子喜好到西边邻居家玩耍，这是樊稠生前所知道的，他也听妻子说过。于是，樊稠魂便飘移到西邻人家的窗口窥视。不窥视不要紧，这一窥视，真把樊稠魂气坏了：原来儿子正在跟西邻的孩子及几个少年一起饮酒，投壶赌博，声音闹哄哄的赌得正酣。“真是不用心于经书，不忙于农事，不图正业的孽畜！”樊稠魂气得摇了摇头，无限悲摧地离开了。

……话说东平县有一个村子叫王家村，有一名中年汉子叫王根富，不幸丧妻失子，孤身一人生活。本来还可以凑合着过日子。不料有一年旱灾，他家的田地在高处，麦苗如枯萎的野草般没有穗头，简直颗粒无收，汉子因食物匮乏而差点儿丧命。好在村子里有好心人救助了他，才算熬过了一劫。

有一天，有军中校尉来村里征兵，汉子竟也去凑热闹，又说他也能舞弄木棍，恳请校尉别嫌弃他年纪大，也收纳他为士兵。校尉说“你开什么玩笑，看你两眼的鱼尾纹都这么深了，我把你收了去，将军怪罪下来，保不定连累我受责罚，你是想让我挨军棍吗？”

正在说话间，张邈将军果然到了他们的旁边。那校尉向张将军回报说：“这条汉子想参军，再过几年就要成老头子了，这不是开玩笑吗？将其乱棍打走如何？”

张邈将军向那校尉摇了摇手，说了句“且慢”，然后走到那汉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接着询问了汉子的家庭住址、姓名及家庭人员等情况。当得知汉子是孤身一人时，除了产生了一丝同情心之外，便想到：“此人单身一人，毫无牵挂，是可以为部队效力的，也许还很忠诚。”于是便问道：“老大哥，你会烧火做饭吗？”

王根富回答道：“烧火做饭哪个不会呢？我也不全是吃生的冷的呀！”

张邈：“你一个人算什么烧饭！——到队伍里头去，有时候给几十几百的人烧饭，你行吗？”

王根富：“行是行的，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张邈：“呸，成千上百的人，哪能叫你一个人忙啊？好多人一起忙啊。你不能懒，跟着烧饭的师傅多学着点，好吗？”

王根富：“行行行，我不懒，但要让我吃饱。”

张邈：“那自然。肯定让你吃饱！但你只能有一个肚子，知道不？”

王根富挺着肚子咧着嘴说：“长官您瞧，俺确实只有一个肚子。”

张邈也笑了，对征兵校尉说：“就收下他吧。”

至此，王根富成了部队的一名伙夫，也兼使枪弄棒。万不得已之时，也有可能上战场拼杀。论他的工作表现，实在乏善可陈，但也没什么过错。——天下平庸之人多矣。

在野外宿营时，常常几个人合一锅子的饭菜；而在固定的大营里，也有可能会数百人一起就餐。一天，在一个大餐厅里，一个叫典韦的汉子，跟几个人因为赌桌子上的事而争吵了起来。“双骂无好言。”话越说越难听，最后典韦吼道：“你们十几个人欺负我一个人，我让你们全部见阎王！”吼叫完毕，竟将屋子门一关，用旁边的大锁锁住，而后拔起利剑来就砍人。见一个砍一个。有人拔出刀跟他拼杀，也有人用凳子、桌子抵挡，但哪里是他的对手。他一下子就杀死和重伤了十几个。而这时王根富喊道：“不得了了！闯大祸了！来人啊！”杀红了眼的典韦，不管三七二十一，飞速跑过来给了他一刀。王根富的胸部鲜血直涌，即刻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