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示意她坐下:"何事?"
"那个叫小翠的姑娘,"玉兰欲言又止,"她。。。她想回家。"
明希微微一怔。小翠是前些日子新来的,听说她的亲人都在别处,只是一直无处打听消息。这些日子在玉坊学艺,倒也渐渐安定下来。如今却突然要离开,倒是让人意外。
"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明希问道。
玉兰摇摇头:"不是。她说,想把这门手艺带回家去。那边的姑娘们,也该有个谋生的出路。"
明希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心头一热。这便是她想要的改变吗?一个人获得新生,便想着帮助更多的人。就如同当初吴希澈帮了她,她便也开始帮助这些姑娘们。这般想着,她不禁笑了:"既是她的心愿,那便让她去吧。"
"可是。。。"玉兰有些担忧,"一个姑娘家,这般远行。。。"
"无妨。姑娘在外,的确是有些麻烦。。。"明希摆摆手,"我来安排。"她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玉兰:"让她带着这封信去找码头商队,一路有人照应。"
玉兰接过信,却又犹豫道:"夫人,您说,日后会不会有更多人想离开?"
明希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道:"走便走吧。玉坊不是樊笼,她们能在这里学到本事,已是好事。日后若是想去别处闯荡,那便是她们的缘法。"
“人生在世,总要去寻自己的路。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为她们指一个方向。她们若能学到一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最终能有个好的归宿,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夫人这般想得开。"玉兰感叹道。
明希却摇摇头:"不是想得开,而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抬头看向玉兰,眼中带着几分坚定和哀伤,"吴大人教会了我,所以我也要教会她们。你说,就算他真的死了,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这般说着,她又低头翻看那本教程。月光从窗棂透进来,映在她的脸上。玉兰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忽然想起夫人刚来时的情形。那时的她还带着几分骄矜,如今却变得如此通透。这般改变,大约便是夫人所说的"新生"吧。
*
"春花,这个图样画得极好。"明希端详着手中的设计稿,不由得赞叹。那是一幅"拴线系魂"的玉佩图样,线条流畅优美,既保留了南诏的特色,又别具匠心地加入了京城贵族常用的纹饰。明希摸了摸手上的红绳,她曾经把自己的故事讲给这些八卦的小姑娘们听,不想她竟然心思巧妙,把它做成了玉佩。
对面的姑娘微微垂首。春花生在京城望族,从小便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家道中落后,不得不寻一条生路。来玉坊时,她曾羞于提起自己的身世,如今却渐渐放下了顾虑。
"多谢夫人夸奖。"她轻声道,"只是这图样,还需要些改动。"
明希挑眉:"哦?如何说?"
"这个纹路虽是上等人家喜欢的款式,却未必适合寻常百姓。"春花指着图纸上的某处解释道,"若是能简化些,既不失雅致,价格也能亲民些。"
明希听了这话,不禁微笑。春花来时还带着几分大家闺秀的矜持,如今却已经开始考虑实际的问题。这般转变,着实令人欣慰。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玉器虽贵重,却不该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真正的匠人,是要让普通人也能拥有美好的事物。
春花点点头,又道:"而且,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同。这拴线系魂的寓意虽好,却也该有不同的诠释。"
明希心中一动:"此话怎讲?"
"比如这位客人,"春花翻开另一张图纸,"她想把玉佩送给远行的兄长。我便在这里加了一朵芙蓉,取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之意。"
明希看着那精巧的设计,不禁感慨:"你能想到这些,很好。"
春花却有些羞赧:"这些都是夫人教的。您说过,做玉器不只是雕琢花纹,更要懂得人心。"
明希轻轻抚摸着图纸,想起吴希澈为她系上红绳时的情形。他说要让她此生无忧,可如今,她却总是在担心他的安危。这"拴线系魂"的玉佩,原是她为了纪念他而设计的,却不想渐渐成了玉坊的招牌。
"夫人?"春花见她出神,轻声唤道。
明希回过神来,拿起另一张图纸:"这个款式也很好,只是这里的弧度还可以再圆润些。你要记住,玉器最重要的不是华丽,而是温润。就像。。。"她顿了顿,"就像一颗真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