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府里巡逻的护卫也?在抱怨:“累死老子了,原本五天?轮一次夜班,这会儿全?是咱哥几个巡逻。”
班全?坤宅邸也?大,平日里不知贪了几多银两,里里外外走一圈得累死。“这样,”领班的人想了个偷懒的招数,“你?巡南边,我巡北边,小孟年轻腿脚好,东西走一遭,就算哥几个巡完了。”
“好,还省事,下半夜打牌九,把昨夜输的赢回来嘿嘿嘿。”手?下齐声附议。
叫小孟的人被?派得走最远的路,撇了撇嘴巴,经过?书房,忽而察觉一道黑影在附近闪过?,“谁在哪儿,干嘛的?”
男人顿住脚步,魁梧身材在庭院中落下一道森然投影,他回头,月色下露出一张形容恐怖的脸,半边脸都是坑坑洼洼烧伤的痕迹。
小孟倒吸一口气,心里暗道一声晦气。
男人双手?比划快速地比划起来,在表达什?么,嘴巴里发出无意义的短促气声,做了个套马的动作。
小孟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后?罩房里有个养马的昆仑奴,不会说汉话?,老爷从黑市里买来的,前些天?失踪了还以为他逃跑,结果人再回来,一张脸就成了这鬼样子,让人看都不想多看,马奴睡在马厩,孤僻得很,府里也?没人关心。
“你?不在马厩里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昆仑奴小心翼翼掀开破烂发灰的衣袍,露出一只灰色狸花猫,他做了个抓的动作,像在说这猫跑了。
“嘿,没人同你?玩,你?倒是会找乐子。”小孟撵他走,“让老爷再看见你?,小心打你?一顿。”
昆仑奴人高马大,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性子却温和木讷,身形一缩,三两下跑走了。
小孟巡查完一圈,又推开书房的支摘窗看了看,里头东西整整齐齐摆放着?,博古架上贵重的古玩器物?都好好的。他放心地去同其他护院打牌九去了。
护卫房里,等得不耐烦的几人抱怨:“就东西走一圈,这么久才来。”
“遇到点意外……”小孟把事情说了说。
“嗤,这傻子,要不是看他便宜力气大,老爷才不会被?买回来。”
“说起来,他这身形体格,不是与府衙张贴那张通缉令挺相似的?”
“想什?么呢?被?通缉了躲还来不及,哪有往知府家里藏的,别说了,打牌打牌……”
护卫房里骂骂咧咧,响起了牌九互推的声音。
后?罩房的马厩,薛慎睡在干草铺成的简陋床上。
商船掉落的桅杆把他砸到时,他顺势落水,卸了力道,因而保住了性命,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借着?马厩棚的一盏昏灯,薛慎看从班全?坤书房里搜到的一叠信件,信件被?小心地架在某一卷书册中,他连续趁着?夜深,造访了书房三夜,才有所收获。
他看到书信落款盖的私印,确定这是有价值的东西,又趁护院在打牌九,未开启第二轮巡逻,原路回了书房,把白宣纸套入信封,夹回书册。
证据有了,逃出班府不是难事,难的是光明正大逃出鹭洲城,鹭洲城如今宽进严出的检查对象,换成像他这样的男子。薛慎将书信放到贴身里衣中收好,眯了眯眼,闭目养神,等睡醒再想办法。
翌日,手?臂上火辣辣的痛醒了。
府里管事手?里握着?根鞭子,又朝他抽了一道:“天?都亮了,把府门口的酒缸搬进后?厨去。”
昆仑奴猛然站起身,比自己高出快两个头,毫无怨言地走到府门外,弯腰搬起快有两人腰宽的大酒缸。
门房嬉皮笑?脸:“何?管事早啊,怎么不叫老胡帮忙?就昆仑奴一人,不知帮到什?么时候。”往日做这些力气活,都是马奴和老胡一起的。
“哈?老胡啊,去最近闹得名堂最响的招亲擂台去了。”何?管事嘲讽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面憨皮厚,还指望千金小姐看上自己。”
门房了然地“哦”了一声,“我听闻那富商小姐,不爱俊俏书生,偏偏体格魁梧高挑的汉子呢,难怪老胡觉得自己有机会。”
“真?的嘛?我家侄子也?是一身腱子肉呢。”
“何?管事没看招亲告示?贴得满城都是,要不说商贾人家的女儿呢,都不搞那些闺秀的假把式,生生把自己那张脸画上去了,那小模样长得可真?俊呐。”
薛慎搬着?酒缸,听几人调侃,不甚在意。
府门外,拿钱做事的闲汉正拿着?一叠招亲告示,但凡见是个平头正脸,长得高的男人就往人手?里塞,“顶顶漂亮的富商闺秀招赘婿咯,身价百万钱,进门就是打断腿了都不愁下半辈子咯!”
啪一下,凭着?感觉,把告示拍在了薛慎胸前。
薛慎扯下来,丢在放酒缸的小推车上,继续去搬剩下的酒缸。倒腾好几趟,视线不经意地往上头一瞟,招亲告示上果真?画了一张俏生生的脸,眼如水杏,唇似丹朱,粉面含春带笑?,连头上发髻的绒花,耳边珠铛的款式都是他眼熟的模样。
眼角与唇边各多了一点胭脂痣,原本清灵妩媚的模样,就多了几分艳俗来。
薛慎攥紧了那张告示,整个人凝滞一瞬。
管事见他不动,鞭子又要来催,蓦地,被?他一把紧紧握住,再一抽,差点当街摔了个颠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