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打开,裴煦直接目视着前方走了出去,红着耳根轻飘飘扔下一个字。
“滚。”
霍应汀咧着不值钱的笑跟着裴煦进了门,还想刨根问底让裴煦亲口承认就是在担心他。
结果一进门裴煦就劈头盖脸把一袋子东西扔在了他的脑门上,指着一楼的客房:“自己滚去洗澡,明早要去公司,没事别叫我。”
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霍应汀后知后觉他是恼羞成怒了,抱着怀里的一袋一次性用品愣了会儿,忽然警觉地像只大狗一样抬头问他:“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谁来你家住过?”
裴煦忍无可忍,冲他发脾气:“霍应汀,你是打架了不是喝醉了!这都是刚刚路上陆执停车下去买的,别在这儿给我装疯卖傻,洗你澡去!睡觉!”
“哦。”霍应汀被骂得埋了埋头,像只哈士奇性格的阿拉斯加,又蠢又大只。
蠢阿拉斯加心虚完,又抬头:“那晚安?”
“嗯。”裴煦没好气,但上楼的脚步又一顿,抿唇:“晚安。”
蠢阿拉斯加心满意足,越来越确定裴煦是因为自己差点因为他受险才生气,开开心心地洗完澡出来,发现楼上的灯都熄了。
裴煦今天估计也累了,他没有再去打扰,但自己却因为彻底缓过劲儿来之后睡不着了。
在房间里翻来覆去良久,霍应汀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脑子里一会儿是裴煦冲上来替他打人的模样,一会儿是裴煦颤抖着把他推开的样子,一会儿又是裴煦在漆黑地夜里把他抵在墙上克制着情绪质问的样子。
狠戾,脆弱,隐忍。
不管哪一种,都鲜活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睡不着,霍应汀真的睡不着。
他拉开房门,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了落地阳台前。
他记得裴煦好像很喜欢窝在这里的沙发上。
打开钓鱼灯,霍应汀看了一圈,发现那本《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已经被裴煦看完了,现在正放在远处的书架上。
他走过去抽下那本书皮是粉色的图画书,学着裴煦的样子躺在了沙发上,安静地翻阅着。
沙发上沾着裴煦身上的椰子香,若有若无地一直萦绕在霍应汀的周围,让人感觉到安心而宁静。
这本书很厚,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图画,霍应汀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完,漫画形式的小故事治愈而温馨,可看到最后,他心里却莫名难受起来。
就像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治愈故事的内核往往是一颗破碎的心,霍应汀能在这本书里感觉到作者时而迷茫时而自救的心灵。
他摸索着书的边缘,思绪飘远。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裴煦潜藏在心里的情绪,像是细小的蚂蚁,偶尔在土里冒个头,来不及看清,又很快钻了回去。
他想,所以裴煦为什么会看这本书呢。
是因为难过吗。
是因为裴家,因为肖臻,还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受到的指责?
他陷在里面有多久了,又想出来吗?
他父亲说裴煦背负着很多,霍应汀现在隐隐约约懂了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裴家无尽地打压监视和刻意忽略,和永远无法抹去的糟糕身份,还有外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嘲讽,以及对别人的帮助的抗拒。
霍应汀第一次来裴煦家时,在翻看这本书的时候看到过一句话。
——“你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爱你的人吗?”
后来只要一想起这句话,霍应汀心头就会有不可名状的酸涩膨胀。
似乎遇到裴煦之后,他的心脏就一直变得不听话,总是要为了某个人而不分昼夜地疼痛。
裴煦今天说了好几次不要干涉他的事。
霍应汀含糊过去并非不懂,而是在想,他真的要不管裴煦吗。
裴煦今天差点把人丢下江的时候,看着那一刻魔怔一样的裴煦,霍应汀觉得裴煦好像也就要这样跳下去了。
好像随时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