憬悟江边,此时虽已入春,但北地的河流还带着稍许寒意,碎冰在水流冲击下不断摩挲着岸旁的泥土,发出阵阵沉闷的咔咔声。
年前的一场惨败,一度击溃了这座古老国度抵抗的信心,那些威猛高大,高鼻深目的异族人也不知成了多少大乾人心底的噩梦。曾经架设在憬悟江沿岸的渡口如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无数烧毁的船只碎片胡乱的堆砌在江边,无声的诉说着往昔的繁华。
从宛城府出城一路向北,不过半日光景,一行人便来到了这处残破的渡口。十来个沉默的汉子手脚麻利的拿出了事先备好的工具,直直的奔向一旁废弃的村落,一通翻找之后,也不知众人从哪儿寻来了一艘小舟。
这时,一个精瘦汉子声音嘶哑的对着一个面目普通的年轻人道:“头儿,东西都准备好了,那艘小船还可以再乘两个人的,要不让两个兄弟跟着你吧!”
默然看着远处雾气腾腾的江面,笑骂道:"小五,你当我是去对面游玩的吗?只老子一个人都担心会被那些草原狗给识破了,别说再带上你们这些累赘了。"
小五挠了挠头,虽被骂作累赘却也不恼,只是有些担忧地说:“头儿,可你这一去实在太危险了。那洛汗国的人可不好糊弄,万一他们起了疑心,你可就。。。”
默然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此事我心中有数。若不冒险一试,如何能揪出城中奸细,又怎能打破这僵局?”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计划开始之后,千万要把握时机,不要泄露的太明显,以免引起城里那家伙的警觉。还有,哥哥我能不能活着上岸可就全看你们在河里的手段了。”
说罢,他整了整衣衫,大步迈向河边的小舟。众人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敬重与关切。
“走了!”手中长桨在江底的淤泥里重重一推,在一阵咔咔声响中,小舟终于脱离了河岸的冰碴,向着江中驶去。
大约向前行进了几十米,便觉船头忽的传来一股横向推力,推的小舟在江中一阵摇晃。默然见此情景却是丝毫不慌,他缓缓摆动着船桨,将小舟的船头微微调转,借着江水的推力飞速向着对岸划去。
憬悟江河面宽不过八百米,但横穿渡江却足足耗费了他一刻多钟,顺着江岸又向前行了百来米,才看到那个曾经的渡口。如他所料,那个渡口果然有洛汗国的士兵正在值守。
看到默然的小船,几个凶悍的士卒眼前一亮,呼喝着便向河岸边跑来。其中一人还用异族语高声着:“那边那个小子,说你呢,乖乖把船靠岸,接受检查。”
默然忙表露出一脸慌张的神情,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异族语,大声呼喊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咱们都是自己人,我手里有重要情报要交给此地主官。”
听到这话几名士兵一愣,一脸兴致恹恹的退到了一旁,露出了身后一名高壮伟岸的青年。
那青年不耐烦的瞥了一眼默然,半晌才低声喝骂道:“谁他妈跟你是自己人?”他一脸嗤笑的对着身旁众人道:“看看这个又瘦又小的大乾猴子,竟然还想跟咱们称兄道弟,当真是可笑至极。”
默然听到这话,眼睛微眯,但面上还是谦卑的笑着道:“各位军爷,小人确实有重要情报。”说着,他弯腰从身后捡起一个包裹,其内竟然放着数量不少的金银财宝,他装作一脸肉疼的将手中的包裹扔在了地上。瞬间金银碰撞的哗啦声顿时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楚默然趁着这个间隙,一个踏步便冲到了那高个青年身前,长袖一抖,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便搭在了那高大青年的脖颈之上。直到这时,楚默然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只是此时他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谦卑,反而透着一丝阴冷。
周围士卒见状,立刻拔出手中刀剑,厉声喝问道:“你在干什么?快把龚哥放开!”
楚默然嗤笑着看着几人,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半晌后他才冷冷道:“我再说一遍,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巴彦赫尔,我有重要军情相告!若是你们再敢拖延,我就让这家伙尝尝被匕首刺破喉咙的滋味!”
那高个青年脸色胀得通红,也不知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他刚想有所动作,脖颈处便传来一丝剧痛,接着鲜血便顺着脖颈流了下来,这时他才认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忙对着周遭士兵怒喝道:“还愣着干吗?快点带这位大人去见首领!”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缓缓收了刀剑,齐齐向着远处的一片营地走去。一路上,楚默然竟看到不少大乾船匠的身影,他们在周围异族士兵的呵斥下,奋力的做着手中活计,远处,已能看到一艘艘已经完工大半的舟船。
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一座巨大的营帐前,营帐外守卫森严,刀枪林立。还未等众人靠近,便有身披盔甲的彪悍武士厉声喝问道:“龚格斯,没有大人的命令,谁让你擅离职守的?”
那高个青年闻言一脸愤愤道:“尤卓尔,此番我可是有来自对岸的重要军情,要是耽搁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那武士皱了皱眉,狐疑的看了龚格斯身后的默然一眼,这才缓和了语气道:“对岸的军情?可有信物?”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默然,显然也知道默然才是情报的正主。
默然也不废话,淡定的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顺势抛了过去。那名叫尤卓尔的武士一把抓过令牌,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冷哼道:“只有你能进去,其他人没有命令不得进帐。”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一眼龚格斯,但此时的龚格斯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瘟神,哪还有心情注意尤卓尔的挑衅,看到那默然进了营帐,忙领着几人逃也似的向外跑去。
直到一口气跑到渡口处,这才松了口气道:“真他娘的倒霉。”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恨恨道:“那个臭小子,下回别落到我手里。”说着抬眼看了下士卒们手里拎着的那包金银,这才嘟囔道:“倒也不算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