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挑眉,又瞄准射了一箭,“你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会抄经?你有这么乖?”
收到苏清方信件的灵犀,大概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和其他公文一起转送到了江南。李羡前刻还在案牍劳形,后刻读到一封千里而来骂自己的信,口出狂言的人还远在天边,发泄都发泄不出。
李羡想到那封信,字迹从工整到混乱,认出不是苏清饭的笔迹,但也可以想象苏清方当时叉腰骂人的模样,肯定是越来越激愤,揶揄道:“还有,下次记得找个字写得好点的主簿,不然污了你们苏家书法名门的名声。”
苏清方翻了个白眼,没理会这句,回击道:“我抄,是因为卫家长兄待我不薄。我也不像某些‘忘恩负义’之人,不会让长兄难做。”
李羡毫不心虚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让卫源处罚你。”
自然也就算不得言而无信。
苏清方冷笑。
这人真是片叶不沾身。
李羡没有直接下令处罚她,还借安乐公主的名义把她捞出来,后面更可以说安乐与她交好,他念及兄妹之情,不与苏清方计较。
如此一来,该罚的也罚了,好人他也做了,谁也说不了他一点不是。
但苏清方不吃这套,直接戳穿道:“太子殿下若是真心和我既往不咎,又何必提及呢?我推殿下入水之事,一旦为我表兄所知,我难道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苏清方现在只后悔当初让李羡写了幅大字,应该写小字,便能随身携带,看他见了汗不汗颜。
李羡并不辩解,反问:“别说得自己好像衔负一身冤屈。我问你,你让人把卫滋往死里打,如果事发,你准备谁给你兜着?”
苏清方蹙了蹙眉,“你怎么知道我找人打了卫滋一顿?”
“不是你说,我耳目灵敏吗?”李羡暂且放下弓,从腰间取下一枚金带钩,好整以暇问,“我记得,这个带钩,我那天给你了吧。怎么落到一个地痞手里了?”
李羡抬头似想了想,“我还记得,那天你嫌太招摇,会暴露身份,没用。怎么就给出去了?不会是给人定金的时候,不小心身无旁物,就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吧?”
“若是追究起来,地痞说买凶的人给了他这个东西,卫家是来找我,还是找你呢?”
李羡自问自答般道:“恐怕没人敢来找我,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算盘打得可以,让他给她挡灾。
不过苏清方开的价也太低了,定金只有一个金带钩,也就够把人打一顿的。
一旁的苏清方翻了个嫌弃又得意的白眼,反问:“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买凶伤人,还栽赃嫁祸给殿下?”
“捉贼见赃,杀人见伤。那个打手说找他的女人全程带着幕离,看不清脸,你自可以说是你遗失的,”李羡没想过可以凭此拿捏着住苏清方,“不过,不慎保管御赐之物的罪名,你逃不掉了。”
苏清方挑眉,半是提问半是提醒:“太子殿下之赐,应该还谈不上‘御赐’吧?”
苏清方眼珠绕着左右转了一圈,轻声提醒:“殿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语调抑扬顿挫,和那日在椒藻殿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却已经完全没有关心意味,更像是暗示那夜之事。
或者说把柄。
苏清方笑容莞尔,一步一步朝李羡走去,踩着秋黄的草尖,发出吱吱的声音,“说句实话,我不是没想过借一借太子殿下的威名。不过,我不是恩将仇报之人。用这个抵,只是单纯因为我没钱而已,所以……”
苏清方站定在李羡面前,相距不过二尺,轻轻一提,便从李羡手里抽走金带钩,炫耀似的摇了摇,示意内侧,“这个里面的字,我锉掉了。殿下也没办法证明,它是殿下的东西了。”
它归她了。
说罢,苏清方屈了屈膝,行了个恭敬又随意的礼,从李羡身边经过离开。
“还有,”苏清方回头,笑容可掬,“殿下的箭射得再好,也只能是百发九十九中了。”
后侧的李羡碾了碾手指,带钩仿佛还在手中,舌尖不自觉抵紧了后牙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