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知道什么?”胡白,或者说绵青,停在餐厅门口,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惨然的笑容,深黑色的眼睛在那张消瘦的面庞上显得奇大无比,空洞无神,刚生产过的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片,长款衣袍下面空空荡荡。
“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生了那个怪物。”玉求瑕却气定神闲地与他对话,“它杀了很多人,每一笔账都有一部分要算在你头上。”
绵青脸上的表情被冻结住了,青黑的眼底渐渐流露出一股沉甸甸的死意。
他直直地盯着玉求瑕。
玉求瑕又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馒头,然后问:“以你对它的了解,你认为它有什么愿望呢?”
绵青居然回答了:“它的愿望就是折磨我。”
他说完,然后慢慢走到餐桌边上,在空出来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他开始了自述。
他讲述了自己从小对科学的渴望,对创造生命的渴求,以及最终,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培养皿,创造了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犯下了滔天罪行,杀死了他几乎所有重要的人,他也摧毁了怪物的一切美德与信仰,他们像两个在地狱纠缠的仇人,进行着一场不死不休的追逐。
“我追了它很多年,从赤道附近到极点。我知道,它并不打算甩掉我,它只是在戏弄我、折磨我,我在极点即将冻死的时候,它倒回来给我取暖,在我醒来后又开始逃窜。”绵青麻木地说着,“终于,它被官方抓进了监狱,我得到了久违的和平与安宁,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震惊,除了玉求瑕。
玉求瑕很平静地问他,就像在问他是不是去丢垃圾了:“它在极点强奸了你?”
“他无时无刻不在强奸我。”绵青面无表情地说,“至于怀孕,应该是那一次。”
这个世界将所有情节都以扭曲的形式表现出来了,将火灾扭曲为车祸,将精神的折磨扭曲为强奸。
“而且那次之后,我被改造过的身体,就不停地怀孕,大概……一年一次。”绵青接下来更是语出惊人,“孕期很短,生下的怪物也会……迅速长大,就跟它那时候一样。”
“就算它不在了……也依然折磨着我,让我不得安宁。”
“我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研究,这几年也算有了一点成果——出生的那些怪物,越来越像人了。”
玉求瑕微微点头,又问:“你把它们放在这里当清洁工?”
“它们总要承担一部分家务吧。”
“为什么不杀了它们?”
“杀不死。”绵青道,“它们的基因太强大,死去也会复活,哪怕只是一部分。”
玉求瑕用食指抵着唇,忽然道:“这时候‘它’回来了。”
“对。”绵青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它越狱了,再次找到了我,我又回到了地狱中。”
场面一片沉默,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过了很久,绵青道:“我错了,我就不该把它生下来。”
无论是谁来听这个故事,都不得不感慨一句,确实足够悲惨和恐怖,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在还可以说什么。
一个无辜的、对科学着迷的年轻人,孤独地面对着如此酷烈的命运,实在是……让人唏嘘。
在这悲惨命运的加持下,那张形销骨立的面孔也褪去了几分恐怖色彩,显得悲凉可怜了起来。
玉求瑕问他:“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绵青毫不犹豫道:“我要结束这个错误。”
玉求瑕:“是要杀死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