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雍太子此行所为何事?”
一句寻常的询问被她说的九曲十八弯,阴阳怪气的,本就在她们眼神之中忍耐多时的姜泠将手中的酒盏放在了桌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原本正带着恶意看向虞煜的目光惊了一下,随即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这么想必就是大雍的太子妃了吧,听闻你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知是不是因此就当众藐视我们百濮。”
“爨姥,慎言!”
听着她接连向虞煜和姜泠发难,爨姝轻敲了一下桌面,语带威慑的制止到。
“女君为何要阻止老臣发问,大雍太子此行本就居心叵测,特意选了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不说,还带着数千铁骑在未经允许之下踏足我方国境,更不要说在寨外打伤我方臣子,这样的一再挑衅,你爨姝能受,我爨家百代的祖宗可受不了。”
被爨姝称为爨姥的老妇人越说越气,最后要不是一旁的缪霜眼疾手快夺了她的酒盏,只怕要直接飞到虞煜的桌案之前。
虞煜与姜泠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百濮国中此时非同寻常的分歧,能被百濮女君尊称为“姥”的人,又是爨姓,显然也是百濮皇室中人,而且地位还不低,能让手段强硬杀死一众兄弟姐妹登位的爨姝都不敢直接和她硬碰硬,转而从侧面寻求他们的帮助。
只是这样被算计着的帮助,让虞煜很不乐意,尽管他有心和百濮更进一步合作,却不代表他可以忍受算计和在会盟之中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不过他身为太子,只和国君对话,这位爨姥在百濮的地位再高,也不够格直接和他理论的。
按住姜泠蠢蠢欲动的手,眼神微微示意正在一旁蓄力的谢恒,就见他端起身前的酒杯浅啄一口,然后摇头晃脑很是感慨的说道。
“酒越老越醇,人越老越蠢,没想到今日在百濮,竟让我同时见到两者,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噩幸参半,可不太妙哦。”
谢恒话音刚落,一旁的巫蕤就紧接而上,温照柔直接捂嘴笑出声来,不太会说话的农鑫也低着头憨笑。
他们这一唱一和,杀伤力未知,但侮辱性还是极强的。
虞煜明显感觉到姜泠的手因憋笑抖了一下,而爨姥及其身后之人的脸直接黑成了棺材板。
两国会盟,事关利益,哪里会有和和美美的情况出现,要不是因为对面坐着的都是女子,虞煜相信谢恒的话语都不会如此温柔,甚至在爨姥刚刚出言指责之时,鞋子就要飞过去了。
该感谢两国截然相反的国情,让这个会盟没有从一开始就进入武斗之中。
“你这小小男子,穿得像个花孔雀一样,难不成你母亲没有教育过你,女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吗?”
爨姥显然对终结了国内血虫之祸的巫蕤有所忌惮,并不敢直接对他发起言语攻击,而是把矛头对准了一见来就幌得她眼睛疼的谢恒身上,在他们国内如此张扬,把小男子带坏了如何是好。
“啧,熟悉的味道。”被人身攻击的谢恒不以为意,反而很是嫌弃的“啧”了一声,“这位姥姥,你知不知你说话的语气,和我们大雍一些同样和你一样年龄的男人一模一样,让人腻味,男又如何,女又如何,我们殿下治下,就没有不能当家做主的性别。”
“什么臭男人也能拿来和我比?”爨姥是百濮皇室的宿老,自然不会被谢恒这么低端的贬损影响,反而极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能说出这话的人,自然不是什么能成就大事的人,但我觉得姥姥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曾经的大雍丞相,现在上京挟晋王以夺江山的明晟。”
“明晟!他说过这话吗?”
爨姥显然是知道明晟的,所以在听了谢恒的言语之后,忍不住愣了一下,明晟这人,确实配和她比肩的。
姜泠也有些疑惑的看向谢恒,她记得明晟好像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却看到谢恒对他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这人是在胡说八道。
“你个满嘴胡言的小男子,敢在我面前玩花样,以平民之身蔑视皇威妄论国政者,罪当绞首,来人……”
“慢着!”
同样看到他眨眼的爨姥一下子就明白谢恒是在隐喻自己和明晟一样有不臣之心,当即就准备喊人将他拉下去绞死,却同时受到了来自三方的阻止。
略过爨姝和谢恒本人不提,她直接言辞犀利的逼问同样出身制止的虞煜。
“难道大雍太子觉得,这样蔑视皇威,妄论他国内政之人不该处死吗?还是因为他是你的部下,才想刻意包庇。”
虞煜没有答话,倒是谢恒自己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
“这位姥姥,你不仅年纪大,还耳聋眼瞎的,先不说我并没有妄论你们的国政,就说我这身穿着,你怎么就能说出我是平民这种话呢,而且平民就要低人一等吗?”
“强词夺理,我倒要看看,你的身份如何不同,还能给平民叫屈了。”
“敢问你是女君的亲姥姥吗?”
“自然不是。”
爨姥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但她虽被爨姝尊称为“姥”,确实不是爨姝的亲姥姥,爨姝一脉世代为君,她只是爨家旁支掌管宗室之人,不过因爨姝得位不正,需要她的德高望重来稳定局势,才让她拥有了现在的权柄。
“巧了不是,我可是我们殿下的亲表兄,所以我确实要比你尊贵那么一点。”
谢恒在此暴露身份,其实是经过虞煜暗中授意的,爨姥如此以辈分压人,甚至连身为女君的爨姝都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想要在与她的辩驳中占据上风,就不能被她压住。
百濮和锦州与梧、历二州不同,这两处的消息,在没有虞煜的许可下,是很难传入中原的,同样中原的消息也一样,所以谢恒在百濮揭露身份,并不会危及到上京的谢府,除了不知情的农鑫和百濮之人一道震惊了一下,其他人都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