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她伸手摸我的手“罗伯特?”
“嗯?”
“您知道,还有什么也很好吗?”
“什么?”
“咱们俩都曾经非常贫穷过。”昂热拉说。
12
“四点,双数,黑色没有!”
“十三点,单数,黑色大数!”
“七点,单数,红色没有!”
守局人大声报着每一张赌台上刚刚出现的数字。许多张赌台同时在赌,这间宽敞、堂皇、老式舒适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一位小个子意大利人尽力喊叫,用他的母语喊着幸福的幸运的祝福。他赢了。我看到,给了他很多钱。
“他输了之后也喊。”昂热拉告诉我“他每天晚上都在这里,连续好几个月了。带着妻子和朋友们。他们为他加油。他总是赌最大数,输完他的全部赌金,常常只需要几分钟。”
“到现在为止,他今天晚上输了六十万法郎,”我们身旁一位彬彬有礼、不引人注目的先生说,向昂热拉一鞠躬“晚上好,黛尔菲娅夫人。”
昂热拉为我们作介绍。
这位彬彬有礼的男子是在这里值勤、注意赌徒们的许多“警官”之一,每一家赌场里都一样。昂热拉认识他们中的大多数。
“这一位,”她说,目送着那个不显眼的男人“有个女儿,她看上去像一个天使。他曾经带她来过戛纳一回。我为她画了像。免费,因为这让我高兴。为此他帮我在平台上插上了木条。他是个好园丁。他总是照料我的花。”
跟我们一道来的那群人很快就散开了,各赌各的,夫妻们也分开了。我看到,比安卡-法比安如何催促她丈夫,他正坐在一张绿色赌台旁,直到他给了她几枚筹码。比安卡来到我们这里,她的脸气歪了。
“你们看看这个吝啬鬼!”她说“我的丈夫,呸!他才给我两百法郎,因为我没钱了还想赌。他,他输了好几千。得像玛丽娅那样做才行。”
“玛丽娅是怎么做的?”我问。
“玛丽娅老穿那身臀部有块布遮着的晚礼服,对不对?如今我知道为什么了。有一回她让我看过,那块布下面有块缝满小袋子的贴边。玛丽娅把她赢的钱塞在那里面。如果她赢了,就瞒过她丈夫。她有时候坐在那里,像是要哭的样子。他看不下去,就重新给她钱,马上给。您知道,玛丽娅已经积攒了多少钱吗?我真蠢啊!”她急急地赶往一张赌台,从那些赌客中间挤过去。
“您看到了吗,那上面?”昂热拉指指屋顶。一根柱子上隐蔽地安装着一只小盒子。“这是一只监视器。这里到处都有。客人们一直受到监视或者被录下来。”
“可我甚至没用入场券就进来了。”
“对,”昂热拉带着狡黠的微笑说“因为您有我陪着。我也不需要入场券。我对您讲过,我是‘旅游联合会’的一个创始人。”
冬季赌场内有赌厅、剧院和“大使”餐厅,粉红色的大楼位于阿尔伯格-爱德华码头最底下,就在拉克洛斯的办公室所在的旧码头和马利提姆码头附近,那里有小艇开往各个岛屿。
“十点,双数,黑色没有!”
小个子意大利人愤怒地高声诅咒。
“您不玩吗?”昂热拉问我。
“这让我感到无聊。”我说“不过我当然要小赌赌。”
我跟她走向换币台。那后面有个房间,备有钢制自锁保险箱。昂热拉从她的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
“我马上就来。我取点钱。”
“从哪儿取?”
“从我的保险箱里。我的保险箱在这儿。”她笑道“文件、钱、首饰和全部的东西!昨天下午我来取过我戴的首饰。我为什么要把钱存进银行的保险箱呢?这里的这一只免费供我使用”
她走了。
我把一百法郎换成两个五十法郎的筹码。我确实从来没有过赌博的兴趣。轮盘赌让我乏味。一种只由偶然作决定的游戏,智力根本无法影响它。我穿过大厅。赌台和长酒吧之间摆放着一家小饭店的桌子,还有人在吃饭。约翰-基尔伍德独自坐在吧台上,喝着威士忌。他醉醺醺地冲我招手。我招手回答。然后,我看到了玛丽娅-萨冈塔纳,她果然正在把一堆筹码塞进她的衣服贴边里。我想,有钱人确实是怪。有可能是非常奇怪的凶手。
我走近另外一张桌子,看见昂热拉在我对面找到了位置。她坐在那儿,吸着烟,告诉她身旁的守局人她下的赌注。我望着她的脸发呆,险些忘记了我是在什么地方。我想,我是在十三号那一天认识昂热拉的,在十三号那一天我的新生活开始,我决定,试试上帝。
我从一位坐着的夫人头上俯下身去,把两枚五十法郎的筹码放在十三点上。无论如何我想迅速了结。我又望着昂热拉,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抬起头来,我们的目光相遇,就好像是旭日初升似的。目光停住了,就好像我们谁也不能再让眼睛盯住其它东西。我头发晕,抓紧一张椅子的扶手,美国人、荷兰人、英国人、意大利人、法国人和德国人的众多声音汇成乱哄哄的噪音。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