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们去吧,”我说“这是我们的生日。我们想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我是那么迷恋你在‘老英格兰’买的那身黑色短装。你穿上它,戴上耳环,戴上你的首饰。我穿燕尾服。”
“你真想这样吗?”
“这可是咱们的一个大节日啊!如果咱们这样打扮不适合尼古拉那儿,那咱们就去其它什么地方。”
“不,”昂热拉说“去尼古拉那儿。照你希望的那样,穿得像过节似的。我会打扮得非常漂亮。”
“你不可能打扮得比你本身更漂亮。”
“我可以涂涂抹抹之类的。”
“对,”我说“请你这样做吧。要让所有的人以为咱们是两个疯子——咱们都不介意。”
“全不介意,”她说“尼古拉会理解的。只要他看到了咱们俩,就会理解咱们是怎么回事罗伯特!”
我的头垂下来了。
“嗯?”
“你累了。”
“不,一点也不。”我说“对,是的,相当累。”
“我也同样如此。”她站起身“你到床上来吧。咱们睡一会儿,好让咱们晚上精力充沛。”
于是我们躺下去,这上面一直能感觉到的凉风带来清新宜人的空气。床足够我们两人睡。我吸进昂热拉被太阳晒透的皮肤的香气,越来越感到疲乏了。
昂热拉轻声说:“你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么吗,罗伯特?”
“什么?”
“不是现在,以后。当一切都好起来之后,当你有了时间不再忧愁时。”
“那时干什么?”
“那时我很想跟你周游世界”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在一艘大船上,比如说,‘法兰西号’。你是不是也想这样?”
“嗯”“咱们可以从这里起航,绕过非洲、卡萨布兰卡、开普敦、达累斯萨拉姆,然后去卡拉奇、孟买、马德拉斯、卡尔库塔、新加坡和曼谷。我见过所有这些城市的图片,真的想见见它们,跟你一起,只跟你一起。这是我的一个非常大的愿望。这么环球旅游也贵不到哪儿去。”
“咱们将周游全球。”我说,感到睡意包围着我“咱们一起参观所有的城市,我也希望这样。它们当中有一些我熟悉,到时候我领你一一游览。”
“太好了,罗伯特!”她更紧地搂着我“香港、马尼拉、台北、长崎、横滨、东京”
我只能非常模糊地听到这些话,然后我就睡着了。在梦里,我到了非洲、达累斯萨拉姆,为了给昂热拉买一根珊瑚项链,我跟一位商人讨价还价。
18
她坐在浴室里的梳妆台前,坐在有三块镜面的镜子前的一张小椅子上。灯光间接地照在镜子上。昂热拉穿着一条肉色的三角裤,别的什么也没穿。她已经做好了头发,做得很快。此刻昂热拉正在化妆,因为我请求过她这么做。我坐在卧室的床上,注视着她。先前我们已洗了澡。然后昂热拉用一种油脂搽了全身,它很快就被皮肤吸收了,我给她帮忙。她说,因为戛纳空气干燥,她经常把她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下,得经常往皮肤上涂油。现在她坐在三块镜面的镜子前,把一种矿泉水浇在一块小海绵上洗脸。我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这会让男人感到无聊透顶。”昂热拉说“你走吧,去读点什么,喝点什么,罗伯特。”
“不,”我说“我要看你。”
“你喜欢这么做吗?”
“我还从没有这么做过。跟你在一起我喜欢这么做。”我说。
现在她往脸上涂另一种油脂,揉搓,让它渗入皮肤里面。她集中精力地这么做着,不停地望着镜子里,她能从那里面看到我。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虽然她是背对着我。她拿起一种液体的化妆品,均匀地涂在脸上,它跟她的皮肤有同样的金棕色色调。
“你用这种化妆品让肤色均匀,是吗?”
“对,”她说“我有几种——不同的色调——你知道,这取决于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多黑,取决于它的色调。”
我点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
我想:我今天肯定不会告诉她,我的腿得截去,但是我总得在什么时候对她讲。那时候她会如何反应呢?要是她安慰我、帮助我,怎么办呢?那我怎么办?感激每一句话?缠住她?这是不是太自私了,我能鼓励她这样做吗?或者,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就因为我深爱她,我也不必悄然无声、不留痕迹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我的思绪、我的感情反反复复。紧接着我又充满了希望,心想,如果我不扔下昂热拉单独一个人,不让她孤独,那不是自私自利,相反。我可以而且必须留在她身边。我想,我必须
昂热拉拿眉笔挑高眉毛。她完全沉醉于她的工作。她想让自己变得“更美”她为我这么做。如果她为我这么做,她也会为我做其它事情,肯定无疑。她肯定会为我做一切,在手术之后照料我,帮助我,直到我装着那么一个假肢能走得好好的。跟我夜里的想法完全相反,我现在想:我的老伙计,你遇到了昂热拉,这是你能碰上的最大幸福。如果他们截去你的腿,跟她一道你也能挺过来。可那之后你还是个真正的男人吗?这行吗?为一个女人做一个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