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芙塔利小狗慢慢地从甲板上走过来,在克劳德-特拉博身旁躺下。我们听到两个女人在我们头顶笑。微风习习,游艇剧烈晃动。
“如今,想要分裂这些公司,连这些国家也做不到。它们全都超过了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界限——若不重新规划整个经济的话,这是联想也不用想的。这些跨国公司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从民族立场出发还是受雇于它们的那些人的利益出发,有许多都是不受欢迎的。这些公司自行决定在何处从事他们的研究工作,在何处生产。它们可以决定投入多大的生产量。它们可以阻止将划时代的新发明用于经济,如果它不适合赢利目的的话。它们的规模和弹性使针对它们的一切压力、也包括政府的压力都无效。只能预感到它们的经济以及它们的企业能力和它们对市场对竞争甚至对政治对国家的影响——我不想把话讲得太满。我的酒店业的朋友和我坚信,英镑的压力主要是对跨国公司的户头的压力。我们面临的这股力量,它能将世界货币市场搅得天翻地覆。这是决定性的因素——它根本不受任何法律的约束。”
“这就是说,拿它什么办法也没有?”我问。
“如果这些国家不全力反抗的话,那么这些魔鬼公司的所作所为就无法控制,无法惩罚,最终导致彻底的混乱。”特拉博笑望着我“你想想,这话是我这种人讲的。但是我可以一边赚很多的钱,一边还这么为社会着想,你不这么认为吗?”
“是这样,肯定是的。”
“我不属于任何跨国公司。我的酒店连锁店总是跟酒店所在的国家合资建造。另外,在你昨天在我们家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我是惟一能这么讲的人。”
我突然高度清醒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他说“这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什么?”
“这么说你不知道了。法比安、托威尔、萨冈塔纳、泰奈多斯和基尔伍德组成了这么一家跨国公司——在全世界,也在你的国家。科德公司属于他们全体,你明白吗?”
我只能点头。船似乎骤然剧烈晃动起来了。科德公司属于他们大家原来不只是属于基尔伍德,不,还有泰奈多斯、萨冈塔纳、法比安和托威尔!
“他们的家庭银行赫尔曼银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营规模如此之大,这些人应该能帮助他摆脱任何困境,并且能维护他们的利益。他们拥有不受限制的手段。可是相反,赫尔曼却被谋杀了。”
“是的。”我说“没人知道为什么。”
“没人知道。”
“克劳德,你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我说。
25
晚上七点,我们又驶进康托码头。照克劳德最喜欢的习惯,他还想呆在船上聊天喝酒,可是帕斯卡勒说服了他:“你难道看不见,这两位想独自呆着吗?现在你就打起精神来,破例单独跟你的老太婆喝一回吧。”
我身上被太阳晒得火燎燎的,尽管搽了许多防晒霜、防晒油。它被晒成了深红色,我的脸也被晒得厉害。我为这美妙的一天向帕斯卡勒道谢。
“废话,好极了,”她说“我们很快再这么做。你是昂热拉的朋友。因此你也是我们的朋友。是不是,纳芙塔利?”
那只猎狗吠叫一声。我们跟皮埃尔和马克斯告别。我给了他们俩小费,离开,鞋拎在手里,沿浮桥走向码头。昂热拉的梅塞德斯车停在那里,就在一幅涂在码头墙壁上的大标语下,标语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我拎着昂热拉的大包,她把毛巾、她的浴衣和我的游泳裤塞在里面。我扶着她穿鞋。然后我穿上我的鞋。
“一点也不疼了吗?”昂热拉低语道。
“一点也不了。”
特拉博夫妇站在他们的船上,冲我们挥手,直到昂热拉将梅塞德斯车开出了码头。
“我口渴。”她说“你们男人酗酒,而我跟帕斯卡勒在上面烤太阳。等等,小伙子,大妈现在得喝点东西了。”她把方向盘往右转,马上停在了一堵土灰色建筑前面:“康托码头俱乐部”我们走进一个凉爽的厅里,走过俱乐部的许多房间和一个小酒吧,那里面有一支三人小乐队在演奏,正对着一座阴凉的平台。我们坐到靠墙的一张桌子旁,那儿能听到音乐。除了我们,另外还有四对。我叫了香槟,酒送来后,昂热拉像渴极了似的喝了一杯。我马上又给她倒上了。夜色降临。光线又一分钟一分钟地变换着颜色,空气像丝绸一样。我穿过敞开着的门走进酒吧,给音乐家们钱,要求他们演奏随风飘去。然后我走回我们的桌子,昂热拉抬头望我。
“你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我说。
我们喝酒,接着响起了随风飘去的第一节。
“咱们的歌。”昂热拉说。
她跳起身跑进酒吧,平台上差不多是空的,紧接着喇叭里就传来了她的声音。她对着一只麦克风唱,声音很低,几乎是耳语,因此歌词听起来半似在唱、半似在呵气,是德语
“这世界上有多少条眼泪和痛苦之路?这世界上有多少座伤心的海洋”
钢琴。打击乐器。堵塞的萨克斯管。昂热拉的声音。我靠回去,喝酒,我的思想神游、神游
我说过,我未婚。我骗了昂热拉。这是卑鄙的
“有多少母亲早就孤苦伶仃,等啊,至今还在等?”
我的身体灼烧。那不仅是太阳,不仅是香槟。你知道那是什么。你骗了昂热拉。你家里有一个妻子。你不自由。不,你不自由
“那答案,我的朋友,只有风知道。答案只有风知道。”昂热拉耳语般的声音唱道。
那又怎么样!我一下子不再良心不安了。那又怎么样?我是自由的!我的婚姻死去了。卡琳只在纸上算是我的妻子。我爱的那个女人,我的妻子,她在这里,就在我身旁,她叫昂热拉。
昂热拉唱:“如今有多少人还不自由却又心甘情愿?有多少孩子晚上休息时饿得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