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知道你的目的何在。它当然是一种妄想狂型的人格,但那不是一种使人丧失能力的疾患。”
“哪一种人格,大夫?”
“妄想狂型的。”
“妄想狂型的,大夫?”
“对,妄想狂型的。”
格林沃尔德看了查利一眼,然后慢慢地环顾四周,看了看审判员们一张一张的脸,他开始走回自己的桌子。查利站了起来,飞行员说道:“我还没盘问完,我要查一查我的笔记本。”查利坐回座位上,沉寂了一分钟。格林沃尔德在桌旁翻着笔记本。“妄想狂”一词悬在空中。
“大夫,在奎格少校这样的妄想狂型的人格中你如何区分疾病和调节呢?”
“像我反复讲过的,”——伦丁的说话声显得疲惫和恼怒——“它是个程度问题。在精神上没有一个人是绝对正常的。也许你就是轻微的狂躁抑郁症患者。也许我就是轻微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千百万人都带着这些经过调节平衡的病情过着正常的生活。它们在身体上的类似情况为脊柱前凸、心杂音以及只是个别的弱点而不是使人丧失能力的因素。你必须去寻找使人丧失能力的因素。”
“这种使人丧失能力的因素是绝对的东西呢还是相对的东西,大夫?”
“你是指什么?”
“嗯,一个人能有这样一种妄想狂型的人格吗?这种人格不会使他丧失担负次要职务的能力,但会使他丧失指挥能力。有这种情况吗?”
“可以这么想像。”
“那么作为负责通讯的军官,他就没有精神疾病——但作为舰长,他就有精神疾病了,这么说对吗?”
“你在胡乱地、很不准确地使用医学语言。”伦丁怒气冲冲地说道。
“对不起,大夫。”
“在奎格舰长的病例中,我的医疗小组没有发现他丧失了指挥能力。”
“我记得那份证词,长官。你能讲一讲吗,大夫,要到什么程度妄想狂型的人格才会使人丧失能力呢?”
“当这个人失去了对自己及其周围的现实的控制的时候。”
“对现实控制不了的已经丧失能力的妄想狂患者有什么症状?”
“嗯,可能有各种各样的反应。例如变得迟钝、狂乱、精神崩溃——完全取决于环境。”
“这种使人丧失能力的因素会在个人交谈中表现出来吗?”
“对一个有经验的精神病医生来说,是这样的。”
“你是说病人会变得狂乱或迟钝?”
“不,我的意思是说精神病医生能查明使人丧失能力的机制、僵化、受迫害的感觉、摆脱不开的念头等等。”
“为什么需要精神病医生呢,大夫?一个受过教育的有才智的人,像我自己,或军事检察官,或审判员就不能查明妄想狂患者吗?”
伦丁医生嘲讽地说:“显然你不太熟悉他们的表现形式。这种神经机能病的突出表现为表面上极其貌似有理,而且一举一动很正常很有说服力。尤其善于自我辩解。”
格林沃尔德看着地板沉思了半分钟。所有的审判员同时移动了一下座椅上的身子,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夫,我想提一个关于具有妄想狂型人格的指挥官的假设性问题——假设他做了以下的事情:遭到炮火袭击时不知所措惊呆了,于是逃跑了;他损坏了公物却百般抵赖;他伪造官方记录;他敲诈下属的钱财;他小题大做滥施惩罚。他是不是丧失了指挥能力?”
在全体审判员的注目凝视下,伦丁等了很久之后说道:“这是一个不完整的问题。另一方面他圆满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吗?”
“假设说他完成了。”
“嗯,那么,他——他不一定丧失了能力,对,他显然不很招人喜爱。这是你们军官的业务水平问题。如果你们还有别的人跟他一样有指挥能力,那么最好就用别的人。如果是在战场上,而且缺乏指挥人员,那么你们可能不得不用他。这是战争的另一种冒险。”
“伦丁大夫,作为专家证人,你会说应该恢复奎格少校对一艘美国海军舰艇的指挥权吗?”
“嗯,我——这个问题毫无意义。那是人事局的事。这个人没有精神疾病。我反复讲过妄想狂型障碍,不管多轻微,都是一种使人心灵扭曲的疾病,使与其共事的人感到极其讨厌。在战争中你得将就使用。他没有丧失能力。”
“你愿意让你的儿子在奎格舰长的指挥下作战吗?”
伦丁很不高兴地看了军事检察官一眼。检察官一跃而起“反对,提问者要求的是个人情感的反应,而不是专家的意见。”
“我收回这个问题,”格林沃尔德说“谢谢你,伦丁大夫。辩护完毕。”
布莱克利上校说:“本庭希望澄清一点。”其他审判员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审判长。“大夫,可能有这种事吗——在压力下暂时丧失能力,不是完全崩溃?或者——嗯,我这么说吧。一个有小病的人并未丧失承受通常的指挥工作压力的能力。现在假设由于最严重的紧急情况这种压力增加了很多倍。工作效率会降低吗?会不会使人很容易变得头脑不清,惊慌失措,结果做出错误的判断呢?”
“嗯,有可能。极大的压力几乎使所有的人都那样,长官。”
“指挥官是不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是的,但是老实说,长官,他们也是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