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才是杨展派遣费密此行的根本目的。
这封信说了三件事,首要一则讲明,杨展受如今武冈行朝的永历皇帝所委派驻节叙永的川陕总督樊一蘅节制,奉敕命,干办上川南、川西、川北恢剿军务,总兵之上加左都督衔,说白了就是从嘉眉邛叙到成都、保宁,总兵衔以下挨上了他就要受他节制。
当然你离得远或是自己封个伯封个侯了就不在此列,那就得凭实力说话,否则从名义上他就可以调动你、指挥你。
南离未得将令,便私自出兵丹棱,是为擅离汛地,违了节制。
二一则要南离造册报备兵丁数目,以便粮饷接济,说的很好听,在南离看来这是在要你实力的底。
三一则请南离克期赶赴嘉定州城,面议恢剿大计。
一二其实还好,就算问罪南离擅离汛地,杨展也是认了邛州是南离的汛地,毕竟仨月前这一伙子还是一群山寨里的民团加土匪。
就算报备名册也不是坏事,你想要我的实力,也得看我怎么报,大明的武官,谁报过真实兵马数目啊?便是报了,能不能接济点粮饷啊?
这第三则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去,还是不去,怎样都是两难。
去,如今的世道,各自拥兵占据州府,互相攻杀吞并可不是什么抹不开的事。
不去?你就是怕了,也是敌意,这以后强邻在侧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众人都坐着,铁脚板坐不住,屁股生了疔一般扭来扭去,没人看他,都在关注南离,南离把信与识字的几人传阅过,才向程羡良问道:
“程公可与杨帅爷打过交道?”
一个月下来,程羡良已知了南离脾性,若是好生做事,并不与你为难,而且南离做事勤恳、不计过往又行止文雅,与之日常相处很是舒服,并非粗鲁的丘八,程知州也日渐推心置腹,这时南离第一个问他,他思索回忆着:
“于川陕总督樊公帐下,曾与之有一面之缘……”
“嗯?”南离对此很感兴趣。
“科道正途出身的他都不大看得起,何况我们这些选的、拔的、恩的,因此只是有帷幕之际谋面之名,未得更多别处交集,镇帅也知,之前邛州被围,向嘉定告援,亦不曾见回音。”
“原来如此,睿年,你呢,观杨展此人如何?”南离又问欧阳直。
“吾不曾谋面,但多所耳闻,达子军中,对杨帅爷亦颇为忌惮。”
“直在达虏幕中,达抚王遵坦对于杨公有详报上呈,以既往之闻,达抚亦见杨大帅军行严整,乃不世之材,智勇足备,称川西第一,兼于大明忠心不二,招抚恐怕难成,然则……”
“哦?还有什么?”
“都称这位帅爷性情高傲,不能下人。”
南离听过,捏着下巴思虑再三,轻轻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此番须得我亲自走一趟。”
“大帅,不可啊!”
一听这话陈登皞先蹦了起来:
“杨展其心不可测,都是未曾朝过面的,这些大官老爷,兵多将广不说,哥哥如狼似虎,以力欺人,那曹勋、向成功不都是个例子。”
南离摇摇头一笑:“向成功?匪类而已。曹勋?屯田抚民可比不得杨帅爷。”
程羡良这时也劝南离:
“其实杨左督此人,并不好打交道,总镇此去,一时尚不可测,须当再三忖度。”
“哎呀,这事……怎么说呢……怎么好呢……”欧阳直却知南离这么说是心意已定,竟一筹莫展。
“呵呵,再怎么样,他是大明的勋臣,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同在明字大旗下,怎么得有几分香火情。”
其实南离嘴上说的只是场面话,其实他早就在注意搜集有关杨展、曹勋这两个一左一右南明勋镇的人马消息、民间传闻之类的,通过程羡良与欧阳直的说辞,基本可以判定,若是把姿态放低,杨展倒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尤其不能头角峥嵘,露出有野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