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周将军!”
身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周季然眉眼微沉,攥紧手中玉佩,没有回头。
山路艰险,周季然却越发不安起来。
快马行至滹沱河时,他隔着很远,便见一人手执黑色军旗纵马奔来。
妖风肆虐大雨滂沱,黑色军旗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可周季然看得分明,那就是沈家的军旗。
“周将军!”
来人隔着很远看到他,一边嘶吼一边向他奔来,只是还未将军旗交到他手上,就在距离他一丈的地方,骤然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溅到到周季然脸上,那是一股浓郁又腥臭的铁锈味。他来不及擦,冲下去一把将人抱起,这才发现这人胸前竟早已被箭矢贯穿,不知靠着怎样的毅力才跑到这里,他咬牙,问:“出了什么事?”
将士口吐鲜血,断断续续道:“东胡人在浮屠峪设了埋伏,侯爷死战将军……快快去叫援军……”
周季然瞳孔一缩,双拳紧握,失声道:“冀州节度使陈兵于此,战事有变,为何没有出兵?”
那将士张了张唇,想要再说什么,可又喷出一口鲜血后,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说不出话来。
他必死无疑,周季然为他阖上眸子,一咬牙,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向冀州节度使所在的城门飞奔而去。
大雨倾盆,他身上的蓑衣早就已经被打透,雨水渗入伤口,痛得几乎麻木。
他顾不及查看手臂上的伤口,奔至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守城将士不见踪影。
他勒住缰绳,冒雨大吼道:“赵曾在何处!战事有变,烦请调取三万精兵与我前往浮屠峪!”
无人应答,他便拔出长刀,怒吼道:“冀州节度使赵曾何在!”
眼前好似一座没有人的空城,周季然脸色越发难看,怒道:“冀州节度使赵曾何在!战事有变,你不出兵,是要造反吗?!”
一连喊了三声无人应答,周季然心一沉,意识到什么,正要强行破门,城门却骤然打开。
锋利的长刀架在脖颈,周季然一僵,看清眼前人,怒急攻心,“赵曾,战事吃紧,你不派军增援,反而将这里的将士都赶走!你是要反吗?若是此番兵败,你难辞其咎!”
赵曾却也不恼,只笑眯眯看着他,道:“周将军,你以为现在派兵就能力挽狂澜吗?沈寄时与那八万沈家军就不会死吗?”
他得意道:“一切都已经晚了!浮屠峪本就地势险峻,再加上东胡人对沈家军战术了如指掌,鏖战一夜,沈寄时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周季然,你以为,你是第一个前来求我派遣援兵的沈家军吗?”
周季然目光阴鸷,指骨嘎嘎作响,一把握住架在颈间的刀刃,鲜血淋漓而下,他形容恐怖,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见他如此疯癫,赵曾双眸微眯,将长刀撤下,冷笑道:“告诉你也没关系,这一夜,算上你,前来请我派兵的沈家军已有数十个,你猜那些人如今在何处?”
口中骤然溢出一口腥甜之气,周季然眸中满是杀意,“你杀了他们!”
“周将军果然聪明绝顶。”赵曾虽在鼓掌,却语气嘲讽:“沈寄时此人桀骜不驯,蔑视皇权,早就该死了,让东胡人与他们耗,等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再出兵,自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顾不上疼痛,周季然一把拎起眼前人衣袖,目眦欲裂,“赵曾,你这样做与通敌叛国无异,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九族!”
赵曾冷笑,“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周将军还没有看分明吗?”
“东胡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你猜为什么会将沈寄时逼到这般田地?”
周季然面目狰狞,牙齿打颤:“是你!你果真通敌叛国!”
赵曾眸光一冷,“我何时通敌叛国,叛国之人明明是周将军你。”
他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周季然,冷笑道:“自古都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东胡之乱至今,沈家的名头在百姓心中威望至高,早就已经威胁到皇权,你以为圣上能一直容忍下去吗?”
他嘲讽地看着周季然,“更何况沈寄时与十二皇子素来交好,承平二十七年,东胡人刺杀太子,太子薨,当日正是沈寄时值守长安,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那个时候太子出事?太子一直被圣上寄予厚望,你以为经此一事,圣上没有怀恨在心吗?”
周季然觉得很可笑,眸光愈冷,“昏君!只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便要葬送八万将士的性命吗?”
这就是大梁的皇帝,他为阿雲感到不值,也为沈寄时觉得可悲。
“莫须有与否,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圣上说了算!周季然,光是昏君这两个字,就已经够你掉十次脑袋了!”
赵曾道:“圣上只需要听话的将士,可沈家军只听沈寄时一人号令,没了他,沈家还有沈萤,没了沈萤,沈家还有周将军你,如今东胡已经不成气候,但只要有这些人在,陛下便日日如坐针毡,既然如此,那不如一了百了。”
话落,他拍了拍周季然的肩膀,嗤笑道:“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让周将军死的明白,毕竟这件事,总要有个替死——”
话未尽,赵曾突然口吐鲜血,僵硬抬头,满是震惊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