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的大脑骨骼是极其坚硬的,人在全力挥动扳手的时候,击打后脑很容易致死,可那最多也是颅骨骨折,颅内出血。
而陈书平的后脑,则是完全碎裂了,这种程度的粉碎,通常出现在高能量外力冲击的情况下,如高速车祸、高空坠落、重物直接砸击头部等,人身伤害造成这种后果,凶器起码也得是有相当重量的铁锤或者粗铁棍,仅凭一个扳手,一个老人,不可能做到。
警车来得非常快,因为是刑事案件,警方来时甚至拉响了警笛。
夜幕中安静的小区像是被倒入一盆沸水,有不少被惊醒的人,通过窗户看见了在楼下垃圾桶旁边被警方控制的张奶奶,她的脚边还放着一个刚刚拖出去的行李袋。
也是直到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的时候,许衡狂跳不止的心脏才勉强安稳下来一点,但接连的惊恐反应让他几乎耗尽了体力,警方敲了好几下门,他才好不容易把挡住家门的柜子挪开。
门打开,正门口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性警察,身上有个执法记录仪,说自己姓郑,叫郑阳,问是不是他报的警。
来的警察都没穿警服,张奶奶家的门本来就没有锁,现在已经有戴着手套和鞋套的人在勘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有了人,许衡心总算重新掉进胸腔里,将自己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讲给这个姓郑的警察听。
不仅如此,他客厅里还安了一个摄像头,本来是防备家里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没想到用在了今天——张奶奶杀死丈夫的那个扳手,是和他借的。若非监控拍到了他把扳手递给门外张奶奶的动作,只怕他也得沾上一点嫌疑。
摄像头的视频都是有云端备份的,郑阳拷走了一份,带回去做鉴定。
他说这是报案必要的流程,让他不用担心,然后又详细问起了张奶奶家的情况,尤其让他回忆一下,老夫妇之间是否有什么矛盾。
许衡只能摇头,在他的印象中,两人的感情简直就是模范夫妻,就算是正在热恋中的年轻情侣都不一定会有他们两人感情好,数十年相濡以沫的爱情,和伪装着演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两人生活中偶有埋怨,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角,无论如何,许衡都想不出张奶奶杀人的理由。
如果硬要说,他甚至愿意相信张奶奶是中邪了。
最后这句话本来是许衡脱口而出的,没想到郑阳还认认真真记录了下来,甚至还抬头,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许衡没理解这一眼的意味,随即听他像开玩笑一样顺着他刚才的话问:“你还相信中邪呢?”
许衡:“……这,也没有什么信不信的,反正这种神神鬼鬼的传说,不是从几千年前就一直流传着吗?最近社会各界好像对这种事都不再避而不谈,很多原本被视作封建迷信会被删帖的内容,现在都根本没人管了。电视台上次还报道了西南还是哪里,出现会飞的人的新闻,好几个专家都信誓旦旦地说那是远古时期的羽人族。”
郑阳:“那你身边遇见过这种封建迷信吗?”
许衡:“没亲眼见过,但我妈总爱讲这种故事,什么民间的大仙儿啊,说得和真的一样。”
郑阳笑了一下,他这一笑,让许衡心里也跟着变得轻松了些。
郑阳:“那最近遇见过什么特殊的事儿吗?或者有没有新认识的人?”
许衡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没有,我最近这段时间挺无所事事的,整天除了在家待着就是出去偶尔健身游个泳什么的,我社交圈子很窄,一共就那么两个好朋友,但也不经常见面。”
郑阳:“行。情况我大概知道了。嫌疑人已经被控制了,我再找你们其他邻居做走访笔录。这一层,只有你们两家?”
许衡:“是,那两家有一个早年间家里人出国了,这房子一直说要卖,但是没合适的机会。还有一个是租出去了,但是租户是跑船的,这半年都不在家。”
郑阳把他说的情况都记下来:“如果有别的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会再找你。你如果想起来什么,也可以随时跟我们沟通。”
郑阳说着,把执法记录仪关了,转身要走,又像想起来什么,扭头问他:“你一个人住,害怕吗?”
许衡不知道为什么,被问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像有条蛇从后背上爬过去,冰得整个人的神经都迟钝了一点。
他实在说不出来“不害怕”这三个字。
许衡:“我……我回头找我朋友来陪我一下……或者我去他们家住也行。”
郑阳听了,从包里带的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本案一位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他姓秦,你要是有事,可以打电话找他。他就住你们附近。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是本案重要的目击证人,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
许衡把纸条接过去,但说实话他没有特别明白郑阳的意思。
这年头,撞上凶杀案害怕也能找警察陪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