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显是?认识那个少年人的。
崔迎之扯了扯他衣角,待屈慈顺从地稍稍弯下腰,崔迎之就?在屈慈耳畔说悄悄话:“我是?不是?认识他?”
屈慈偏过头,眼?神古怪,“你连他都想起来了,但是?就?是?想不起我?”
崔迎之松开攥紧他衣角的手,理直气壮地反问:“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子珩是?邹老徒弟,之前跟着邹老学医。”
屈慈正说着,一旁子珩约莫是?终于?瞧见了两人,与丽娘告罪一声,扬起笑面走向两人。
屈慈看着走到两人跟前的子珩,不紧不慢地补上了后?半句:“现在已经弃医从武了。”
“阿慈哥,三娘姐。”子珩向两人招呼了一句,迎上崔迎之那略带疑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发,接过屈慈的话头,“我本?来也不是?学医的料子嘛。”
这当然是?托词。
他只是?不想再那样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坠崖那日,他分明在场。
可到最后?,他唯一做到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在崔迎之坠崖后?拦住满脸想不开的屈慈,生?怕屈慈也跟着一道跳下去。
放弃学医转而习武也是?他考虑了很久的决定。
他同崔迎之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多么亲厚,相处不过数月而已。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难免有几分感伤,他总是?忍不住想,若是?有朝一日邹济的仇人找上门来,屈慈又分身乏术帮不上忙,那他该怎么办呢?
他要一如眼?睁睁看着崔迎之和屈慈这样陷入绝地一般看着邹济也落得?类似的下场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靠人不如靠自己?。
他并不是?多么有天资的人,学医数年也没学出?什么苗头来,更?别提顺利继承邹济的衣钵。
放弃是?个简单的决定。
邹济听过他的决定与缘由,倒也没有怪罪他,反倒是?去寻了熟人请了名师,偶尔在外奔波的屈慈一无所获地回来,也会指点他一二,不过通常没过几日便会又不见踪影。
寒来暑往,如此日复一日,任凭风吹雨打。
原本?白皙的肤色在酷暑下变得?面目全非,指节与手掌磨出?了薄茧。
本?就?是?在长身体的年岁,短短一年过去,便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崔迎之能感受到此事与自身或许脱不了干系。
但是?失去记忆的她并不能理解这底下的深意。
崔迎之也不知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才好,移目间,转移话题道:“前些日子未曾见过你。”
子珩瞥了眼?屈慈,他这些日子不在场,又只听邹济笼统地讲了个先后?,委实不知崔迎之现下知情几分。若是?他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届时让本?就?失去记忆对他们难以托付全部?信任的崔迎之生?出?嫌隙,那属实糟心。
静默几息,见屈慈没有异议,子珩这才垂下眼?,囫囵吞枣道:“近些日子忙着逮人实在抽不出?空,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这才迟迟来会。”
至于?逮的是?谁,自然无需言明。
场面一时沉寂下来。
子珩的态度恍惚间让崔迎之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人对自己?可能有什么意见,是?看在屈慈的面子上才勉强赏脸来跟她搭上几句话的。
她犹犹豫豫地用?余光观察屈慈的神色,偏巧撞进屈慈那耐心平和的双眸中,不安的心绪也似乎被?抚平。
屈慈一眼?便看出?崔迎之又误解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叹息一声,转而对子珩道:“你不是?还有话对她说?”
这话俨然提醒了子珩。
子珩听罢,端正了神色,猛地抬头,眼?中并无崔迎之假想中的怨怼之色,唯余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澄澈。他对崔迎之一字一句道:“三娘姐,对不起。”
崔迎之:?
崔迎之略显茫然地望他。
啊,原来不是?对她有意见吗?
“那个时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真的对不起。不过现在我已经开始习武了,虽然只学了些皮毛,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没用了。如果再遇上类似的事情,我肯定能帮得?上忙。”子珩一口气说完,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沉下声去,握紧双拳,“不行,还不够,我现在就去后院练刀。”
少年人想一出?是?一出?,说罢便匆匆告别,转身就?走,连给崔迎之张口的间隙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