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了两日,崔迎之耐心?告罄,可算是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在自己跟前?晃悠的屈慈和煤球,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正事要干吗?”
你们这些江湖魔头不应该上旬挑衅官府,中旬杀人越货,下旬胡作非为,空闲时间再?去惹是生非打遍武林一展淫威吗?
天天来烦她干什么。
其实?崔迎之也没什么旁的事情要做,只是单纯看不惯屈慈太过清闲。
她原先跟着刘向生逃亡的时候,因为接触不到金银,故而时常囊中羞涩。所以到北地稳定下来后,便偶尔会?去镖局接一些短单补贴自己,存下的积蓄也并不算多。
如今落脚在丽娘这处,又总不好食宿费用一分不出,白白占人便宜。可丽娘不收她的银子,她便只好平日里在丽娘生意忙时帮着端菜擦桌。
最近店内生意萧条,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并不多,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丽娘闲聊,或是翻翻闲书打发时间。
而屈慈就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逗鸟,或是加入她们两人的闲谈,聊些有的没的。他每日一早来,待日落西山崔迎之预备上楼歇息了才走,也不知是哪来的耐心?。
屈慈回她:“我除了来找你也确实?是没什么别的正事做。”
“哦对,确实?有件事。”屈慈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道:“刘向生抓到了。”
前?几日便留意到刘向生有出城的动向,本该那时就?动手的,只是人手未到,刘向生又意料之中地留了后手,所以才会?拖到今日。
不过好在如今已然尘埃落定。
“你要见见吗?”
崔迎之迟疑着回首。
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刘向生是她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她迄今为止接触最多的所谓“亲人”。
她垂下眼睫,思考片刻,终是点头。
……
刘向生如今就?在城内,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从食肆赶去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他手脚皆被打断又用铁链锁住,腹部?伤口处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就?这么蜷缩于?阴暗角落处,动弹不得?,求死不能。
听?及脚步声,他也懒得?抬眼。
直到崔迎之打破这份死一样的寂静。
“刘叔。”
来者并不是他预期中的人,并且只有崔迎之。
刘向生这才费力?地扭头,望向她,而后冷笑:“你那日明知要撤离却没有回去,如今又站在这里,想必是已然听?信了屈慈的谗言,这声刘叔我可担待不起。”
“我大费周折将你救下,几次三番耳提面命,不料你却如此偏听?偏信,失忆前?就?被个男人忽悠得?晕头转向家破人亡,失忆一遭还是如此,简直可笑!我自问也没有如何慢待你,可如今却落得?这副下场,着了屈慈那个小杂种的道。而你呢,就?这么云淡风轻站在这里看着。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对得?起我,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亲族吗!”
铺天盖地的指责,浓烈的恨意扑面,崔迎之望着狼狈姿态难掩的刘向生,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说:“我没有完全信他,也不敢。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您口中到底有几分真言,事实?又究竟如何。所以今日我才会?一个人来这里,而不是同其余什么人一道。”
她没有走近,始终与刘向生隔着一段距离,接着说:“坊市传言中,从来没有人提及过屈家有一个女儿,您先前?的说法是屈重为了保护我,我的身份一直被掩盖,我就?信了。可诸如此类与他人所言或事实?对不上号的异样之处还有许多,我从来没向您求证过。不过这些如今来看都不紧要了,我只问您一件事,还望您能如实?告知我。”
“我失忆这件事,到底是否与您有关?”
尽管这般发问,可她心?中早已有定论,在场两人心?知肚明。
刘向生猛地起身,似要靠近,又被锁链绊住,他神情癫狂,虚伪的假面再?也维持不住,跌坐在地面,终于?忍不住般放肆大笑:“是我做的如何!你的身份是假的又如何!我不过是要利用你杀他罢了,但是他害了你全家可是确有其事!你若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查!当年受雇去杀人灭口屠了崔家满门?的江湖杀手出自何处!”
阴暗潮湿的暗室里,叮当铁链声细碎,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回荡。
事已至此,他已无生路,倒不如最后关头给屈慈找点不痛快。
崔迎之悲悯地垂眼看着他,如高坐莲台的菩萨,却不似菩萨那般无悲无喜,心?也随之沉下。
“你真的很恨他。”
刘向生止住笑,冷下脸,满目怨毒,似怨鬼,呐呐道:“我看着屈家一步步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我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经营,布置。原本只要屈重死了,只剩下那两个蠢货,屈家迟早落在我的手里。”
“可是结果呢?这一切都是因为屈慈那个小杂种!屈家成了这个样子都拜他所赐!他口口声声说不想要屈家,却还是将屈家大半残骸囊入彀中。这副嘴脸真叫人觉得?恶心?。当年在他放火欲逃时,要不是屈重拦着,我早就?杀了他了。如今来看,屈重那个引狼入室的没脑子东西被他杀了真是自食恶果。”
他越说越急,目眦欲裂,瞪视崔迎之:
“还有你!对着灭门?仇人投怀送抱,与他不过一路货色!一对贱人!”
崔迎之叹息一声:“我明白了。”
穷途末路之徒,本也没必要与其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