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侍郎的最后一笔落下,酣畅淋漓的书写卸掉了大半积郁在心头的愤恨,抬眼间见自己的女儿一身素白衣裳站在窗前。
阴暗到忽略不及的光线透过窗子错落的间隙穿透而进,打在冯莫林的身上,为其渡上了三分的神圣。
冯侍郎心头一跳道:“莫林?你何时来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当心生了风寒。”
妻子去世的早,他与女儿相依为命走过了这几年。
如今……局势紧张,他要为女儿找好退路。
冯莫林掩下担心之色,笑道:“当今陛下要在摄政王府举办生辰宴,今日将请帖送来了。”
冯侍郎心头的不安愈加强烈,露出一副正常之色道:“陛下小孩儿性情,想一出是一出儿,怎么会想在摄政王府举办生辰宴?”
冯莫林道:“此事不会简单,父亲,恰逢你这几日感了风寒就推脱不去了。”
不知不觉间透过窗的光线已然变成了檐下的灯笼孱弱的泛黄的光亮,照射在她的身上不在神圣,带着几分逃避的味道。
冯侍郎垂头看到自己写下的书法,拳头攥起再次放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我必须去,这一次,我想前进,而不是后退。”
被父亲眼中坚定的光亮震慑住的冯莫林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父亲的困境究竟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觉得这次摄政王府的太脑子生辰宴是一场鸿门宴。于公,她的父亲为国为民;于私,她作为女儿的更像成全父亲。
无声的叹息伴随着冯莫林一路回到房间。
窗外雨声依旧,伴随着阵阵春雷,躺在平日里的床踏上,她辗转反侧,已然深夜双眼却是一片清明,一丝睡意都无。
摄政王姜昱、陛下姜凤皇,生辰宴……
所有的一切都挤在风,冯莫林的脑海里,一刹那,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夜无眠的冯莫林早上来不及用早饭就让管家准备了马车,在绿芜震惊的眼神里驾车上了街。
她要去验证一场猜测,一场她不想要结局的猜测。
春雨初霁的街上还有遗留下的雨水,青砖黛瓦的房屋一排一排地蔓延道天边,雨水还在不停地顺着瓦片缝隙流下来,淋湿了行人的半边肩头。
冯莫林不安地端坐在小小的马车之内,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帕,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马车在马夫的驾驭之下,平稳地行驶在没几个行人的街上,两边出来卖早饭的小摊摆满了一路,小贩的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生生不息。
冯莫林拧着眉道:“停车!”
马夫勒住缰绳,不待马车停稳,就见冯莫林掀开车帘,先马夫一步跳下车来。
冯莫林头上带着绿芜递给自己的幕篱,朦冗梦幻的白纱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跳来跳去,露出她那张饱满张扬的红唇。
她唇边勾着一抹笑,人翩然间就做到了一家小吃摊子的凳子上。
小吃摊子卖得东西不多,不过是馄饨、面条和一些包子罢了。
同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竖着高高的马尾,长眉入鬓,浓郁的单眼皮带着一丝张扬。这人喝汤不低头,用手举起碗抬到鼻尖的位置,再仰脸饮尽,比绿林豪杰还要豪迈上几分。
冯莫林抬手拍了拍桌子,朗声道:“店家,这位食客的饭钱我给了,再给我上一份馄饨。”
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碗,眉毛一挑道:“小爷用得着你请?店家,小爷给钱,再给她上一份面条,要多醋的。”
言罢,那人眉头一挑,挑衅地看着冯莫林。戏谑道:“昨日在赌坊都不曾带着幂篱,今日怎么突然要脸了?”
冯莫林抬手压了压幕篱的帽檐,低声道:“马夫是我爹的人,有人看着总是要收敛点。多谢奚小公子的馄饨和面条。看来昨日的赌坊之旅,奚小公子不曾输的一穷二白。”
奚彧眼神一斜道:“冯老四,你别没屁搁楞嗓子。”
“粗俗,至极。”冯莫林吐槽道,“我今日来是有事打听。”
“二位,加醋的面条和馄饨,请慢用。”热气腾腾的馄饨和面条的裹挟着醋味儿的热气扑面而来,冯莫林自筷笼里捏出来两只筷子,埋下脸吃了起来。
奚彧道:“你早说啊,早知道就该你请小爷吃饭。”
冯莫林一把将一排的铜板排在桌子上,豪气道:“我请。就知道会在这家摊子上找到你。”
“陛下的生辰不是在夏末吗?你可知道……今年陛下的生辰何故提前了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