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办法,”沉默中,越关山忽然开口,看向精神变得萎靡的秦光霁,“是什么?”
秦光霁仍旧沉浸在失落中,不经大脑思考回答道:“如果能有那只老怪物的尸体,或许还能有试一试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捞他了。”
“必须要是整具尸体?”越关山继续追问,“单有一个头骨可行吗?”
越关山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秦光霁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来,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激动地话都说不完整:“姐姐姐姐姐,你,你……”
越关山先是抬手把他按回了床上,随后另一只手掌一翻,一个灰白色的球状物出现在她的掌心。
是一个崭新的头骨!
旁边的温星河已经被惊呆了,嘴巴张得老大,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难道就是你们说的那只怪物的头骨?”她已经从温星火的口中得知了他们这次探索的全部经过,自然也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把从高处坠落后散了架的老怪物头骨带回来有多难。
当时,因为他们破坏了洞窟的结构,所有的头骨和那具老怪物的尸体都一起掉进了水里。头骨没什么大事,只是沉进了水底,但那具脆弱的怪物尸体就不一样了。经历了两天的溶解之后,它体内几乎已经完全液化,只剩下一张皮兜着。被那么一摔,表皮在张力的作用下破裂,就像是破了馅的汤包一样,里面的液体和剩下的骨头残渣都一起散开来,混在淤泥堆里很难分辨,也根本无法找齐。
越关山点头:“我听到了秦光霁的声音,但那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漩涡,没有时间再打捞尸体,只能把离我最近的头骨捞回来放在背包里。”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谁都明白,在那样激烈的漩涡中,移动一分都是极度困难,遑论从淤泥里精准地拿走一个滑不溜秋的头盖骨。
温星河一拍大腿,声音越发倾佩:“不愧是关山姐啊!”
越关山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脸上浮现微红,不大自在地摆手:“别这么叫我,你还比我大两个月呢。”
“欸,是嘛。”温星河有点惊奇,“完全看不出欸。”
她笑得明媚:“那我应该叫妹妹了。”
“关山妹妹~”温星河的嗓音夹得仿佛能拉丝。
“咦惹……”秦光霁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阵恶寒直窜头顶。
“打扰了,你们继续,我这就走。”他麻溜地往门外跑去。
“站住,”越关山哭笑不得地叫住他,“别忘了正事。”
她手里还托着那个头骨,姿势比餐厅里端盘子的服务员还要端正,没有半点摇晃偏移。
“来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越关山问道。
秦光霁靠在门边上,眼睛盯着那个头骨两个黑洞一样的骷髅,啧了一声,忽然开口:“姐,你有看见那首童谣吗?”
“答案,就藏在那首童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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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村外灯火暗淡。从地底涌起的淤泥完全覆盖了原本的水塘,令其成为一个略向上凸出的圆台,和那副石板画中的祭坛极其相像。
只不过,两百年前的祭祀中,祭品是矿工们的血肉,如今的这一场祭祀,却只有一个头骨被安放在硕大的圆台中央。
秦光霁举着火把,站在最前面,再次与头骨的眼眶对望。在某一时刻里,他仿佛看到了其中有光在闪烁。就像是真的有灵魂存在。
但下一刻,当他定睛再看,却发现那不过是一点反光罢了。
秦光霁不再看它,只是走上前去,轻轻地,点燃了它。
人类的骨头本是不可燃的,但在此刻,火舌贪婪地卷噬着,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上仍旧燃烧地如此剧烈,很快便蔓延到了下方的圆台上,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炽热的裙边,染红了半边暗色的山林。
头骨燃烧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便化作黑水融进了淤泥之中,但火焰却经久不散,哔啵作响之间,照亮了前方每个人的神色。
五个玩家、刚刚恢复的老人,还有……不知还算不算人类的梁飞声。
早在老人刚刚苏醒的时候,几人就已经将所有的见闻告知了他,提交了这次副本的基础任务。
当提示音响起,主线任务的进度条缓缓向前一格,翠绿色的100%亮起的那一刻,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隐蔽的漩涡。它漂浮在云间,看似触不可及,但其实只需要玩家的一个念头,他们就能立刻开启传送,脱出这个名为【银都怪物】的关卡。
但,谁也没有就此离开。只因为——他们要赌一场可能,赌一次消弭悬于这片银都上空数百年的阴霾的机会。
不为关闭副本的额外积分,也不为救某个具体的人,只为了生活在这片天空下、这座神山旁的每一个人。
在许多玩家眼中,他们只是npc,是可以随意对待的存在。但事实上,他们是人,他们有欢笑,有爱恨,他们会为了一担水而冒着生命危险翻山越岭,也会为了保护守林员老人而操着农具和玩家拼命。
他们是一群挣扎在生存恐惧中的普通人。
……
“关山,”温星河站在后边,偏过头问越关山,“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最后的祭祀要用火?”
不论是那首童谣,还是玩家们的自身经历,怪物都与水息息相关。洞穴里有地下河流,头骨会流出代表灵魂的水,怪物死后也会液化,童谣中更是多次提到“水”、“海”这些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