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贺西洲不知?不觉生出了探寻心,对沈星微的?占有?开始肆意蔓延,于是他发现了他以为的?初遇其实并不是初遇,他以为的?讨厌也不是真的?讨厌,他以为的?藏在暗处的?跟踪、毫无交集的?过往、高中短暂的?独角戏以及导致她心里生病的?原因,其实都不是原本面目,覆盖在上面的?表象蒙骗了他。
藏在下面的?那些,更?贴近沈星微的?事实,才?更?加残忍,冷酷。
只是她对这些只字不提,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过去。
贺西洲觉得这样的?说法都是安慰自己的?欺诈式语言,因为时间从?来不是治疗的?药物,不能因为足够久远,足够漫长,就能填补心里的?伤痕。
就像他对年幼时大部分事情都没有?记忆,甚至有?时候面对母亲指控他损坏那些珍贵藏品时,也根本记不起来那些事,但是他至今仍然记得六岁生日那天,他满怀着回家的?期待入睡后,一觉醒来却?面对已经离去的?父母时的?心情。
沈星微也不可能对这些释怀。
“不过她在哪都是不会蒙尘的?明珠,前两年她还来看望我,说考上了咱们市里最厉害的?美院,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赵丽还在不停地?夸奖沈星微,满脸都是欣慰,好像教出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她与有?荣焉,为之骄傲。
贺西洲却?已无心再听,冲赵丽道了谢,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前往学校大门?的?途中,他看了一眼市高的?操场,几年过去换了新的?塑胶跑道,被?雨水冲刷之后颜色更?深,在阳光下显出鲜艳的?色彩,上面有?不少叽叽喳喳的?学生在上体育课。
市高的?操场长有?四百米,这个?距离算不上远,从?这头走到那头最多也就十来分钟,可是十七岁的?贺西洲与十六岁的?沈星微曾经站在同?一片塑胶跑道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看见过她,哪怕一眼。
贺西洲曾在高三?时,从?邵蒲的?个?性签名上看到一句话:“可能学校里每年夏天的?风都是一样的?,在带着翘首以盼的?心情来时,也会卷着数不清的?遗憾离开。”他对那些伤痛文字嗤之以鼻,抱有?九十九分的?不屑和一分的?嘲笑,认为他的?高中不会存在任何遗憾,可是直到今天站在这里,才?发现这句话正中心口,打得又狠,又深。
他回到车上坐了片刻,安静的?车厢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在这一刻无比想念沈星微。
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是想抱抱她。
可是沈星微走的时候没有带手机,而且连电话卡都没有?拔,不知?道去了哪里。
贺西洲毫无心理负担地在公司的?车里抽起烟,以缓解心理的?烦躁,低头在手机里翻找,从?邵蒲那里要来了周霖深的?联系方式,很快就加上了他的?好友,问?他在哪。
周霖深大概知?道贺西洲会联系他,马上与他约定了见面的?地?点?,贺西洲驱车过去只用了半个?小时,一下车就看见了站在家门?口的?周霖深。
他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房子是独栋,门?口是停车的?区域,无人来往。
贺西洲关上车门?,张口就问?,“沈星微来找过你?”经过几个?小时的?沉淀,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情绪内敛之后眉眼溢出一股漫不经心,墨黑的?眼眸落在周霖深的?身上。
他看得认真,充满打量,但视线却?颇为不善,直直地?走到周霖深的?面前。
周霖深往后退了半步,回道:“昨天下午见过一面。”
贺西洲在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交谈,充满着侵略性,得益于身高优势,他半敛着眼皮看周霖深,漠然的?态度也显得锋利,“你见她干什?么?”
周霖深强撑着身体,没再往后退,老实回答:“高中的?时候落在我这里的?东西,我归还给她。”
贺西洲又问?:“她见了你之后没有?回家,去哪了?”
“我不知?道。”周霖深说:“昨天跟她分别之后就没再联系了。”
“那你为什?么在昨天晚上九点?的?时候给她发信息,问?她到了没。”贺西洲眼眸轻眯,轻声问?:“她到哪了?”
周霖深脸色一白,没料到自己会被?拆穿,一瞬有?些慌张,“我、我跟她分别之后,当然要问?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
贺西洲仍然站在那里,不动声色,“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走了沈星微送的?那封信?”
周霖深没想到他话题转变那么快,心里也清楚贺西洲这次找他是来者不善,所以选择在自己家门?口见面,谨慎回答:“因为我在高中的?时候跟沈星微有?一些朋友关系,吴跃想要扔掉那封信,被?我看见就顺道要回来了。我打算还给她,但是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请假不在,后来就转学了,一直没机会。”
“不对吧?”贺西洲淡漠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应该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封信不是给吴跃的?,所以你一找他要,他就给你了。但是你和沈星微明显不是关系很好的?旧友,所以你不可能提前知?道信的?内容,我猜,是她托你代为转交,把信放在我的?位置上,但是因为信封上被?你添了吴跃的?名字,所以我在拿到信的?时候,顺手给了吴跃,对吗?”
周霖深的?表情越来越差,几乎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慌张,嘴唇微颤,像是被?人无情地?揭开了外皮,露出污浊不堪的?劣迹。
贺西洲尚人模人样,好像很心平气和地?讲:“我说她怎么会那么讨厌我,原来这都是拜你所赐,你又约她见面是为什?么?心怀愧疚?昨天有?好好跟她道歉吗?”
“她……她说已经不在意了。”周霖深像是慌了神,眼珠子不停转,慌乱开口,“而且我也是为她好啊,因为那时候你总是把别人送的?情书扔到垃圾桶里,冷漠刻薄,很不留情面,我不想让她也受伤,所以才?写了吴跃的?名字,我本来的?打算是从?吴跃手里要回来再还给沈星微,让她专心学习,不要再一直跟着你了,但是,但是我也没想到那天她就在教室外面……”
话还没说完,贺西洲突然就动手,往周霖深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不知?道是他拳头太重还是周霖深弱不禁风,登时往地?上一摔,慌张地?想要爬起来,贺西洲却?将他猛地?掼在地?上,抓着后脑勺的?头发把他的?半边脸按在地?上,满眼凶戾,“你说什?么屁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想跟她道歉的?,但是那年她突然转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天她碰巧父亲过世,这几年我也很痛苦很内疚,我试图联系她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昨天见面时她又说不在意了,我觉得不在意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反正你们现在也交往了——啊!!”
贺西洲听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一直刻意压制的?情绪在顷刻间迸发,岩浆似的?愤怒炙烤着心脏,焚烧了所有?理智,让他变成一个?毫无素质可言的?暴徒,又像发疯的?野兽,褪去了人皮,俊俏的?眉眼满是凶残,把周霖深按在地?上狂揍。
周霖深被?打得鼻血横流,痛哭流涕,一直喊着说自己错了,对不起,还说要告诉他沈星微去了哪里,但是贺西洲此时好像已经听不见,大约气到双耳嗡鸣,暴戾的?情绪填充他的?大脑,所有?的?怨愤都找到了出气口,几拳下去周霖深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很快旁边传来拔声的?尖叫,一个?中年妇女从?家里冲出来,用力推了贺西洲一把,厉声对贺西洲喊:“你是谁啊,凭什?么打我儿子!”
贺西洲起身让开,攥着流血的?拳头,恶狠狠地?盯着周霖深,眼神凶得不行,落在别人眼里简直跟杀人犯没什?么两样。
那中年妇女见自己儿子躺在地?上被?打成猪头,鼻血流得到处都是,扯着嗓子哭喊,“你别给我走!我要报警!”
“妈,别报警。”周霖深挺在地?上缓了片刻,慢慢爬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对贺西洲说:“当初的?事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改天我也会亲自跟沈星微道歉。她昨天买了车票去了水天县,但是具体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