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煮得很淡,只隐隐带了微苦和回甘。问泽遗抿了口,这茶烫得烧心,他只能把茶放在桌上等着晾凉。“你是担心大师兄?”谷雁锦见他安静,难得和颜悦色地主动找话。“别担心他,若是他都无法飞升,整个九州都算完了。”问泽遗笑道:“师姐说得是,是我多虑了。”“与其担心大师兄,不如担心下自己。”谷雁锦言语间又开始不客气。“想好怎么查禁药了么?”“想好了。”“容郄仍然未醒,也不能保证他醒后便会配合质询。”问泽遗正色:“在问容郄前,我想先请术修和药修们帮忙,从另一方入手。”谷雁锦喝了口茶,示意他继续说。“我记得花楼里找到的妓子、优伶、龟公和小厮人数不少,而且目前还扣留在沧洛山内。”坊主失踪,寻烟坊自然任由正道仙门封锁。随后修士们共同商议一番,将里头哭哭啼啼的妓子和六神无主的小厮都暂时丢给了离得近的沧洛山。可小厮他们都是副懵懂无措模样,只说自己进去寻烟坊混口饭吃,压根审不出有价值的线索,稍微问两句重话,还有人吓得晕了过去平白无故多出来群外人,素来避世的沧洛山对此苦不堪言,明里暗里暗示各家长老,想要遣散他们。可之前没人能带头,谁也不敢下这命令,只能委屈倒霉的沧洛山。“他们多数无辜,却未必全都无辜。”问泽遗眼中带了笑:“可既然他们想走,沧洛山也不愿留,那就”谷雁锦静静听完,面露赞许。“这法子不错,总归是没坏处。”问泽遗说话间,外头的雨渐渐停了。风声依旧,掠过环绕药寮的竹林,发出怡人的沙沙声。云开雨霁,天边还亮起一抹虹色,可两人的心情都不算好。停得这般快,兰山远这回的突破是彻底失败了。“回去还有事,我先走了。”问泽遗身上的疼痛恢复得七七八八,他站起身来。“多谢师姐收留。”“去吧,我就不送了。”谷雁锦翻开本医术,朝他挥了挥手:“早些歇息,别让师兄闭关出来,为了你担心。”问泽遗刚来时那副模样让兰山远见到,指定是要心疼的。二日后,湖心亭。“副宗主,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帖。”言卿快步走入,行礼后恭敬地同问泽遗道:“方才谷长老还说容郄醒了,等您去审问他。”“他人还好么?”言卿面露难色:“据说疯疯癫癫,刚才魔性发作了番,眼下勉强还能同人说话。”“谷长老说他这是被禁药影响伤了心智,若是研究不出解药,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好。”问泽遗已整装待发,就等着谷雁锦的消息。言卿面前流光一闪,已经没了他的踪影。谷雁锦早早在药寮门口等他,脸色并不好。“容郄刚刚险些把青藿伤了。”她咬牙,“没想到他才醒来,还有这般力气。”青藿站在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师尊,您别担心。”小姑娘面上镇定,乖巧道:“是我太不小心了。”问泽遗见到青藿安然无恙待在谷雁锦身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很快弄清楚来龙去脉。原是晨起青藿给容郄换药,却发现容郄醒了。她喊了谷雁锦,随后继续去照顾容郄。
没成想容郄回过神来,浑身冒起诡异的魔气,他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就要上前掐住青藿。可青藿身上装了谷雁锦给的七八道护身符,容郄瞬间就被弹开,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他人呢?”听完,问泽遗脸色也不好。容郄清醒时想卖了容素,不清醒又要攻击他师侄,半件好事都干不成。“怕他再吓着其他宗门帮忙的药修,给他单独关了间屋,还上了捆仙锁。”谷雁锦哼了声,“免得他着急乱咬人。”“你也小心些,他眼下时不时会不自控入魔,怕也是药的副作用。”青藿被放心不下的谷雁锦拉去休息,问泽遗拿了钥匙,随手点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剑修,同他一起进去。倒不是怕容郄会伤到他。他是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出手,又下手太重把容郄打得昏迷十天半月。床上的容郄被捆仙锁绑得严严实实,他眼睛半睁,面上的死灰色重得像行尸走肉。剑修们见惯大风大浪,瞧见他这副模样,面上都没什么表情。问泽遗将他印象中的容郄和眼前男人做比对,发觉这才没几日,容郄已经消瘦憔悴得可怕。他眼眶凹陷,嘴唇发青,像是受了非人的折磨。上回见到瘦这么快的,还是他到现在都没苏醒的二师兄尘堰。瞧见问泽遗,容郄惊恐地摇着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你”趁着他还有些脑子,问泽遗几步上前:“认得我就好。”他面上愈发冷漠:“还记得你在寻烟坊做过的事么?”“不敢了,我不敢了。”容郄赶忙语无伦次地求饶,蠕动着被捆成麻花的身体,就要给问泽遗跪下。“饶命,求您饶命。”他说话时结巴,像是未开化的魔。最近总有人和他下跪,作为现代人的问泽遗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传统。况且容郄和他的梁子,不是一跪就能了结的。他示意身后的剑修将容郄扔回床上,随后表情和缓了些:“我给你个机会。”“你去寻烟坊必然是有人请,若是能告诉我是谁邀请你去的寻烟坊,我就不追究你在寻烟坊做的事。”“我说,我说。”瞧见他身后背着的剑,容郄支支吾吾。“矮的,黑色袍子,不高,黑”他说话越来越不清楚,弄得两个剑修都不耐烦皱起眉来。只有问泽遗耐心听着,边听边问。终于从一堆杂乱无章的词里,捕捉到几个能用的关键词。和他联络的是个带面罩黑袍的矮子,声音模糊,而且比他修为要高。可光有这些特征,还远远不够。“矮,矮。”容郄依旧重复着。“是女子吗?”问泽遗耐着性子问。身量不高,极大可能是女性。这回容郄说不清了,像是听不懂问泽遗的话。他的思维越来越涣散,身上又隐隐渗透出魔气。趁着他没暴起,问泽遗一掌拍在他背后。只有这点信息,完全不足以生成画像。可容郄似乎也只知道这些。很显然,招容郄这蝉去的螳螂,并没向容郄暴露太多线索。“今日就到此为止。”他点了个左边的剑修:“你留在这,防着他伤到药修。”随后,他看向右边的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