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腰牌们一想还真是。
王士魁趁着顶上没大人逃了兵,这是能说通的,但逃成了又跑回来,便说不通了。
眼见人心松动,王士魁冷不防一喝:“好了别瞎逼逼,先拿刀来松绑,再教白如霜那骚屄给道爷领路。道爷表忠也是表给血使大人看的,懒与你们缠夹!一会儿我与白如霜商量好了,还得派人去追凶手,你们先点几个能追踪人行迹的,等着立功!”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王士魁外号“蛇钩蜈剑”,兵器都未及随身携带,这算哪门子叛逃?
不幸牺牲的“燕然五虎”都是被人用重手法,连人带马震死的,要说是方骸血干的还有几分可能,就凭他?
等着下辈子投胎呗!
鬼腰牌的统领马白云还待盘问,忽见一名俏婢戴着鬼纹半面,袅袅娜娜转出迷阵口的矮树丛,刻意环视一匝,确定诸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还趁机相准了几个长相过得去的,一一对过眼,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蟏祖有命,让神君与大夫入庄,望诸君勿要为难。”
为首的汉子不吃这套,微微蹙眉,“我方才让人传话时便说了,让白……让蟏祖出来说话为好。万一有什么差池,血使大人追究起我放叛徒入庄的责任,何人为我承担?”
那小婢原本带着几分招蜂引蝶的暗笑,闻言忽一静,再抬起头时已无笑意,淡淡说道:“需要我为大人求问血使,您的顺位何时在蟏祖与神君之上么?”
那统领马白云浑身一震,俯首道:“属……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他睡过这丫头几次,颇爱她的娇白水润,淫浪更不消说,血使大人麾下的侍婢,简直没有一处的窑姐儿妓女能比得上,一时飘了忘却份际,额际微汗。
婢女再没别的话,柳腰款摆,敛衽对末、王二人道:“二位请。”领着二人穿阵入庄。
沿途听王士魁不住低声喃喃,似在念经,忍不住拉长了耳朵,听着象是“别被发现、别被发现”,好不容易跨入庄院,背着小手蹭近道人:“别被谁发现?发现什么呀?”
日前晨起时缠着道人索要的,正是这名少女,她适才其实不是为白如霜出头,为的是道爷。
末殇一记手刀从背后将她击晕,点了穴道,拖进僻静无人的树丛里,出来见王士魁还在低头诵念,作势举杖:“有点出息你。”
王士魁慌忙躲避,灰败着马脸垂头丧气道:“不是,大夫,我好不容易离开这鬼地方,兜了一圈又回到这儿,人都不好了,念点清心咒求平安过份么?”
“少啰嗦!先找白如霜。”
当日他三人双骑驰出数十里外,找了间客栈打尖,安顿下来。
陆明矶下半身的经脉恢复之后,行气益发畅旺,气色大好,与前度直若两人,虽仍瘦削憔悴,衣不蔽体,然而眸底英华内敛,末、王偶一与之对视,十次里起码有七八次会兴起“我打不过他”的错觉。
事实上,断臂处的皮膜尚在愈合、还未拆线的陆明矶,已非昔日打遍渔阳拳腿无敌的“金罗汉”,孤身对上无际血涯外的任一名鬼腰牌,能否自保,尚在未定之天,多半是要输的。
下身瘫痈,臂残难续,唯一有点机会的左掌骨轮,就算末殇医术通神,也不能使之尽复如初,陆明矶的武道传奇确定是断在这里了。
按末殇的想法,该是不惜重金再买良马,连夜兼程,送陆明矶回锭光寺,毕竟放眼渔阳,敢在天痴眼皮下动手动脚的不是死了就是还未出生,没有比他师父身边更安全处。
然而,且不说王士魁一听“天痴上人”四字便脚软到原地跪下,陆明矶认定离开此地后,末王二人将不再回转无际血涯,就算有师父这座大靠山,凭他也未必能找回魔窟的所在地,妻子实与死无异。
他不能丢延玉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末殇也好,王士魁也罢,他们都不明白:谁愿横死?谁愿受尽苦刑折磨,乃至求死不得?正是因为身在炼狱已无希望,夫妻才不能相背弃。
若不为这样的不离不弃、唇齿相依,莽莽红尘中,何须结缡?
最起码,他得认住通往无际血涯的道路,才能请师父为他救出延玉——虽然在陆明矶心里,对此并未抱持太大的希望。
师父对他情意深重,用心栽培之甚,天日昭昭,俱为见证。
连他出离佛门,还俗娶妻,与声名狼藉的泰山大人贺铸源结成亲家,师父非但没有半点为难,反让那些想说闲的都闭上了嘴。
陆明矶心底却明白,这些恩情厚遇,是建立在自己做为师父问道的答案才存在的。
他的苦心锻炼、实战颖悟,正证了师父的道,待师父心心念念的异人再临渔阳时,他必须是四病传人中最优秀最耀眼的那一个,足以打破异人的沉吟犹豫,将衣钵传给师父。
天痴上人由俗而道,由道而僧,毕生追求的就是这个结果,除此师父不会接受其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