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错目无尊卑。冲撞贵女而心无悔意,无礼无节无道无义。可鄙小人,不识大体;狂妄自大,不知天高。
三错……
三错庸懦怯行。身为始作俑者却敷衍塞责,畏葸不前,终是殃及人命……”
乐宴平跪在乐家的祠堂里。
身上单薄的里衣挡不住早春深夜的寒意,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僵直着身子一字一顿地细数完了自己全部的过错。
然后,他轻唤了一声父亲:
“乐昭已知错,请父亲罚。”
一室寂静中,唯能听见乐父略带颤抖的呼吸。从来都挺立的腰杆一瞬佝偻,乐父闭上眼,终是高高扬起了鞭。
乐家家法,一错十鞭。
整整三十鞭,十来岁的孩子从始至终不闪不躲。仿若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般,一声不吭地受了。
然而,当乐父停下来后,乐宴平却没有动。
“昭儿……”
“七十七。”双目无神地望着供桌上的牌位,乐宴平轻声嗫嚅着,“还有,七十七鞭……”
那一瞬间,乐父终是落下了泪来。
这是他打小就疼爱至极的儿子啊,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孩子,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舍得……
泪眼模糊间,乐父又一次捏紧了手里的鞭子。而乐宴平……
乐宴平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任由血色爬上了他的衣衫,接着,彻底吞没了他的意识。
然而梦里,还是鲜艳的红。
皇后让他观刑,那乐宴平就得一直看着。
他不能闭眼,不能晕倒。一旦被发现,行刑的宫人便会立刻停下,直到确定他的意识尚且清醒才会继续。
到了最后,乐宴平甚至都不敢眨眼。耳畔除了絮可的惨叫,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乐家的,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根粗圆的木棍一共落了一百零七下。
好疼……
对不起……
他知道错了,能不能放过她……
可是没有人会听他说话,于是,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絮可那双眼,直至它彻底失去光彩。
乐宴平大病了一场。
反复的高烧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拖入了持续不断的梦魇,等到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而在重新踏入朱色宫墙后,乐宴平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凤仪宫谢恩。
那天,池余雪也在。
她站在贤淳皇后身边高高在上地看着乐宴平,眉眼间,尽是骄矜的自得与挑衅。
乐宴平心无波澜地跪了下去,俯身道了一句:“谢皇后娘娘恩典。”
贤淳皇后没有让他起来,乐宴平便没有动。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了许久,乐宴平才听见了一声笑:
“一个多月不见,还真是清减了不少,如此,倒也难怪太子前些时日会忧心成那样。你若是再躺上几天,阿渊怕不是都要怨上本宫了。”
乐宴平俯身再拜:“太子殿下自小由皇后娘娘细心照料,他对您是最为敬重和挂念的。此番,想来也定是因为皇后娘娘,才会心生忧虑。”
“哦~”贤淳皇后眯了眯眼,“此话何解?”
乐宴平道:“母子连心。”
闻言,贤淳皇后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一声喟叹过后,她温柔地冲乐宴平招了招手,“乐昭,来,好孩子,快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想当初你刚进宫的时候本宫还抱过你,一晃眼倒也长这么大了。好了,本宫就也不多留你们了,乐昭,同余雪一起回东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