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嵩明转头看着车窗外,陷入了回忆。
那时薛圆才刚刚回到薛家,正是他得知真相、信念崩塌的时候,可大家都在忙着对薛圆嘘寒问暖,没有人关注他的心情。
薛嵩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或许是被住在薛家的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刺激到了,他就突发奇想地想去自己的亲生父母那里看看。
也许到了那里,他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另外的亲人在想着他?
薛嵩明带着一丝的忐忑和期待开着车去了邻市。
梁悉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到薛嵩明这一趟旅程必然不太愉快,否则他不会在事情过去这么久之后与生父生母仍然生疏,现在也不会用一种暗含讽刺的态度来倾诉这件事。
“然后呢?”他轻声问道。
“然后啊……”薛嵩明歪了一下头,挑唇一笑,“我去了才知道,其实我这个行为很多余。”
薛嵩明到达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那时他走到人家楼下才发现,自己是两手空空过来的,所以他又赶忙去附近的超市临时买了一些礼品,拎着大包小包这才敢上门摁响门铃。
直到门开之后,他才知道那家人正在待客,家里还有其他几个亲戚坐在那里闲谈,看到薛嵩明之后,那些人纷纷围了上来,就跟看动物园的猴子似的。
他这时间挑得实在不合时宜,但再怎么尴尬,他人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断没有回去的道理,所以他只好迎着数道目光硬着头皮进门了。
这家人正准备吃晚饭,薛嵩明来了,自然又加了一副碗筷和一张塑料凳,但这里的桌子不大,人又很多,他被夹在人群中央,左拥右挤的颇为不自在。
薛嵩明本就有洁癖,也不喜有人近身,更何况是一群陌生人在身边端着碗吃饭,那滋味实在难言。
旁边有个大叔对薛嵩明尤为热情,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他应该是薛嵩明的二叔。
对方凑得很近,一直在跟薛嵩明找话说,可薛嵩明心不在焉,只想离他远一点,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这人口中飞出的唾沫星子落在了他的碗里。
那碗饭薛嵩明最后没有吃完,不尴不尬地留在桌上,显眼得很,他的生母收拾碗筷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可他那二叔却在一旁叨叨,说他浪费食物。
薛嵩明第一次上门,不想多生事端,只好皱着眉忍了,可类似的话听多了,他的不耐还是能从表情中看出来。
后来又有另一个亲戚突然开口询问薛家公司里的事,话里话外都表达了想让他给自家孩子介绍工作的意思,他在得知那人只有高中学历且屡次被之前的工作单位辞退之后,便委婉拒绝了。
事情就是从这一刻爆发的。
“大少爷果然是大少爷啊,办个事还真是难。”
一直未说话的二婶突然开口了,她的表情是笑着的,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管他是什么意思,这话让薛嵩明听了都不怎么舒服。
他的表情当即冷了下来。
二婶恍若无闻,转头朝那个要求介绍工作的亲戚道:“让圆圆帮你介绍,肯定会有工作的。”
薛嵩明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且不说薛圆现在有没有本事能往薛家的公司塞人,就算他有这个本事,薛老爷子也不会让他跟这些莫名其妙的亲戚再扯上关系。
家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就开始异想天开了。
气氛在薛嵩明的这一声笑中就此凝结,他的生父生母终于站出来打了圆场,把众多亲戚都给送走了。
而薛嵩明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倚着门冷眼看着他们寒暄。
那扇门再次紧闭之后,薛嵩明的生父生母转身直面着他,表情略有些踌躇。
可能是刚才发生的事给了这对夫妇一个“薛嵩明非常嚣张跋扈”的印象,故而他们语言和动作一直很客气,好像薛嵩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一样。
哪怕薛嵩明已经强调自己并不在意,他们还是指着台面上的洗发露和沐浴露,拿着新的牙刷和毛巾问他:“这种便宜的可以吗?”。
其实他并没有这么娇气,他在大学读书时住过宿舍,在外旅游或因公事考察时也住过标间,可他们却还是这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得罪了他。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能是这样呢?明明薛圆回家的时候,薛家夫妇都抱着他痛苦流泪,就连薛家的佣人也在喜气洋洋地准备庆祝薛圆的归来。
为什么轮到他的时候会是这样?
是他不该挑这个时间上门?或者是他不该跟那些亲戚们起冲突?
其实他本来也可以拥有这些,只是被他搞砸了?
薛嵩明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梁悉听完薛嵩明第一次和生父生母相处的经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哪怕是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也从没有看过薛嵩明如此自怨自艾的一面。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他声音干涩道,“不要责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