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坐在后车的?霍邵澎也?结束了一通工作电话,和父亲前后脚下来?。
但和霍启裕不?同?,他缓步上前,温声向住持解释了自己的?失礼。
“无妨。”福智住持转过身,“三位施主,这边请。”
世人大?都知香港地少人多,房价高得吓人,却不?知道,许多人连死后的?“房子”也?住不?上。
一是公营龛位与坟墓位置短缺,轮候时间长?达四年。二是私营龛位场的?价格比之房价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有多少是凭仗死者为大?的?底气收费,就不?为人知了。
而价格最高的?私营龛位位于龙山寺,售价六百万,是一个双人龛位。
属于黎婉青的?父母。
龛位光洁如新,常年有专人打理和香火供奉。
黑白照片中,一对中年男女笑意宁和,似在此地待久了,修出了几分神圣与佛性。被望着?的?人,感?受到死亡沉重?的?同?时,也?会被那几分佛性托住,进而释怀。
事实上,黎婉青的?父母,生前便是这样的?人。
他们用自己生性的?佛根,托住了霍邵澎数次。离世后,虞宝意出现前,两位老人的?灵魂仿佛成为他连接这个世界的?唯一通道。
他从不?与人说,连黎婉青和虞宝意也?不?知道。
若世界上有一个人可窥见这个秘密,这个人只会是霍启裕。
“阿瑜飞机延误了,没有第?一时间来?看?阿公婆婆。等明天,可不?准怪她哦,妈妈知道阿瑜有多不?生性的?啦。”
尽管碑位不?存在一粒尘埃,黎婉青还是叠起随身巾帕,轻手擦拭着?,同?父母诉说。
丈夫在身后,两手揣袋微微垂额,不?知是否专心于此地。
而儿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白照片,两条手臂笔直地垂在身侧,浑然天成的?仪态,此刻竟有几分不?自然。
黎婉青讲了多久,二人便陪了多久。
事务繁忙的?两人进来?前,都默契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半小时过去,她貌似才把这一年发?生的?事说个七七八八,最后不?舍地抚摸了下遗照的?边角,再拭去眼角的?半滴泪花,才深吸一口气,说:“我去和福智住持聊几句,Terrance?”
“我留在这。”霍邵澎目不?转视地说。
“好。”
黎婉青往门口走了两步,发?觉少了什么,又转过头,困惑扬声:“老公?”
霍启裕终于抬起了头,平视着?龛位上的?二寸遗照,说:“你先去,我也?有话和岳父岳母说。”
话音落下,黎婉青第?一反应不?是追究他有什么话和自己父母说,而是望向了霍邵澎。
默然无声叹了半息,她还是抬步离去。
诵经声来?自远处的?寺堂,尽管微弱,却声声不?息,不?停传到耳畔,填满了两父子之间沉默的?空白。
谁都没开口。
谁都没等着?对方开口。
霍邵澎上了一炷香,又注视了半刻,开口前,凸起的?喉结上下咽动了两下。
他声音极沉,似酝酿过久,心绪都化为重?量,“公公,婆婆,我要娶一个女孩。”
“霍邵澎。”霍启裕试图硬声打断。
可霍邵澎旁若无人,连语调也?波澜不?惊:“现在说有点早了,但九月份,我带她来?见你们,她叫虞宝意。”
“霍邵澎!”
“如果有任何人反对,或者……”说到这,他平静的?眼神才缓缓转到即将?勃然大?怒的?父亲身上,“找到她,说些?毫无意义的?话——”
从始至终,他面色古井无波。
可投望去的?眸光,犹如穿过极寒之境,连隐隐约约的?诵经声,也?变得似寒风侵肌,拂着?令人不?寒而栗。
“爸爸,公公走时,我已?经退过一步了。”
他没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