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能活,哥哥想办法。”
冥沧冰魄中所容纳的执念短暂而重复,几乎充斥了明曜无意识的呢喃。在设法使妹妹重生的这段时间中,冥沧对她的血脉进行了很深入的探查,也逐渐了解了明曜本相之力的规律。
并且,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意外地得知了自己与明曜作为神魔混血的身份。
双头巨蛇的心头血之所以有治愈之能,是因为那是他体内的神血与魔血交汇之处。当神血中灼热磅礴的神力,与魔血中阴冷毒寒的魔息交融,极致的两种元素碰撞,才阴差阳错地使他的血液获得了这种天然的治愈之能。
在察觉了这个缘由之后,冥沧重新审视了明曜体内的伤势,最后愕然发现,天道雷劫并没有将她全部的血脉烧断,相反,它完好地保留了明曜身上流淌着神血的那些部分。
即便冥沧早就明白,天道对北冥魔族有着极端的轻蔑,可明曜这具残损的身子却在此刻,将神族与魔族之间天堑般的差距,无比具象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因为魔族生来有罪,他无辜的妹妹就这样被天雷处死。
而因为神族生来高贵,即便作为混血,蓝鸟体内的另一半血脉依旧得以完整地保留。
冥沧盯着蓝鸟的尸首,感到四周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另一种人格的讥笑、愤怒、嘶鸣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叫嚣,仿佛有一团烈火将他的五脏六腑焚为灰烬。
他开始痛恨神族,连带着痛恨自己血脉中的另一半神血。
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冥沧开始设法一点点剥离自己体内的神血,将其重新渡入明曜的体内。
天道对神族的偏袒,成为了明曜重生的关键。神血开始复苏她的血脉,双头蛇的心头血又保护着她原本流淌魔血的部分不受灼烧。
在外人看来,冥沧为了复活明曜,着实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但对于冥沧来说,将神血一点点抽离自身的过程,又何尝不是在坚定他自己的内心?
与其做个神魔混血的杂种,不如干干净净做一只魔。
后来,也正是这样的心念,带冥沧穿过了无尽黑暗的北冥荒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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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冰魄记录的执念从云咎识海中消散时,明曜依旧趴在他膝上睡得很沉,云咎摸了摸她倾泻在肩头的银发,又沉默着低头看着她出神了很久。
直到明曜小院的门被敲响,云咎下意识抬头朝院外看了一眼,却恰然对上素晖从门缝后露出的脸。
自从冥沧神色郁郁地从明曜院中离开后,素晖便想着自己也要来看看明曜,只是她没想到刚推开小院的门,就正好与不远处红着眼眶的云咎四目相对。
诡异的沉默自二人间蔓延开,素晖瞳孔颤抖,三分无措七分震撼地看着迅速偏过头的云咎,抬手便推门而入。
“你……”素晖走近两步,以为自己眼花,声音依旧带了几分恍惚,“你眼睛怎么了?”
云咎冷着脸,将睡在他膝头的明曜打横抱入屋中,垫了枕头,盖了被子,才表情淡然地从屋内走出来。
眼尾却一点余红都没有了。
素晖坐在桌前瞅他,脸上原本讶然的神色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莹白的蛇骨在她掌心被盘得生光,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咎,朝自己对面的凳子抬了抬下巴,反客为主:“坐。”
云咎并没有动,他的手掌紧攥着,身体肌肉紧绷,居高临下地望着素晖,整个人像是一弯拉满的弓:“为何要杀伏尊?”
素晖笑道:“你是只想问个理由,还是想知道全部?”
云咎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沉沉逼视着她。
素晖不为所动地盘着蛇骨,额前黑紫色的堕神印带着一种鬼魅的艳色,片刻后,她笑道:“因为我需要摆脱天道,而已经授封正神之人,只有堕神才能彻底摆脱祂的掌控。”
“堕神有许多方法,不一定要杀掉龙神。”云咎的目光落到素晖掌心的蛇骨上,缓缓开口,“你不是冲动之人,仅仅是为了沈寒遮,你不太可能那么突然地,用如此堂而皇之的手段行事。”
素晖是执掌梦境的神明,伏尊年迈迟暮,又陷入谵妄多年,要想在他的梦境中彻底摧毁其神识,对于素晖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